“我……当过兵。”
柳怀音当然知道他当过兵只是头一次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底气都没有,好像承认这个是什么很难启齿的事一样……
但柳怀音后来发现,原来不是。那是一种壮志未酬的遗憾。
“天枢策命府犹在时,南祁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的。那时候还有朝廷,京畿巡捕房就负责南祁各类大案……而在息恨江南岸,也布下不少jūn_duì,”林长风缓缓诉说道,“不过后来,天枢策命府倒了,京畿巡捕房的捕快只能再另谋生路,军营没了军饷和管束,当兵的也都四散了。只剩我们一支仍在驻守,就是直到十年前才被击溃的左公水师!”
“左公水师……”柳怀音明白了,“原来,你是左公手底下的兵,那你现在……”
他捂住嘴,知道自己失言了。
“没错!我现在是贼!那又怎么样!”林长风一掌,按在旁树干上,“左公死了,水师散了,南岸现在由各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把守,他们吃的是武林中各个门派发放的饷银,用不上我们了!我们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朝廷的走狗!那我即便不当兵了,即便做贼了,也不当那些个江湖门派、这帮那帮的走狗!”
“说得好!”宋飞鹞一旁抚掌赞许,“我就钦佩有骨气的人!”
“哼。”他才不收对方的夸赞。
她道:“不过,他们都说天枢策命府与谳教有勾结,漕帮盐帮带领江湖各大门派揭竿而起,废了当时所有与之牵连的衙门。”
“权谋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时南祁的水师就剩下我们一支,也只有我们坚持到了最后……但也就坚持了四年,”林长风盯着她,顿了顿,“我们不为其他,就是抵抗北越侵犯。谁知,北越的兵马没来,我们自己却倒下了……”
他踱了两步,一脸沉痛,应是对这件事无法介怀:“杀死左公的是南祁的人……是一个我们没有来得及提防的叫花子!”
“叫花子?!”柳怀音唯恐自己听错了。
“不错,堂堂左大将军征战一生,最后竟死在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叫花子手里……我当年二十二岁,到现在,好像都还听得到那叫花子得手后的欢呼……”他嫌恶道,“他说:‘太好了,杀死朝廷走狗,我是替天行道,他是死有余辜!’”
“……”
“也是在那时,陆兄来到了我们营中……”
……
林长风印象中的陆纬是个酒鬼,他提着酒坛,哼着评弹出现在他们之间,满脸大胡子,一破烂衣,比那叫花子还邋遢。
谁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暂时无人理睬他的出现。
没有一声嚎哭,只有静。
一群当兵的,将那叫花子团团围住,个个提长矛,几乎就要刺下,可久久没有刺下。
左公的尸体就躺在一旁,军令如山,兵不可犯民。
所以他们僵持着,任由叫花子变了调的笑声传了很远,直到陆纬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
他上前就是一耳光,清脆响亮,叫花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各位军爷!”他一拱手,便哆哆嗦嗦从最里层的衣襟里摸出一块铁令牌,“自己人。就把这犯人交给我吧。”
有人凑近些看,只见令牌上书几个大字:京畿巡捕房,十六番,陆纬。
“京畿巡捕房?早就没有了!”那人便警惕地离远,“你想骗人还是免了吧!”
他们的对他自然地方,这军营要提防的敌人太多:那些来自北岸的还好留神,偏偏就是伺机来寻仇的南方侠士最为防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