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宁立时会意,吩咐道:「祁俊,去把门关上。
」又对金无涯道:「此二人乃是我心腹弟子,你有何话,但讲无妨。
」待祁俊关上了门,金无涯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我早就议过,九重天重现江湖,不凭自家实力重振雄风,却把我们两个外门推倒前台。
他们到底是何居心,尚未可知啊。
」祝婉宁点头同意,却并不发言,等着金无涯继续。
金无涯又道:「论及武功,金某不如你无双夫人。
可是你可曾估量过金乌广寒的实力,你广寒宫门众不多,又皆是女子,若是做了门主之位,万一有个什么变数,你这些女徒儿们可能应对的了?」祝婉宁哑然失笑,道:「金无涯,你这心也操得太多了,不要说我这群徒儿各个精明强悍,绝不输你金乌弟子。
就是九重天真要想对付我们,你觉得你那金乌殿就能好过么?」金无涯一番歪理说出,怎能让祝婉宁信服,可他又讲出一事却叫祝婉宁为之心惊:「这些年来,我也并非全听九重天调遣,九重天的内幕,我也曾探查一二,当年专管我金乌殿的三重天右护法的来历我已经查清了。
」昔年的广寒宫不过如同一处妓寨,对天极门内务所知甚少,直到和金无涯接触之后,她才知晓,无论是对金乌殿还是她广寒宫,所能接触到的也只有三重天而已。
「他是什么人?」「那厮叫做方子化,如今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此人乃是益州人士,幼年进学,二十岁不到就中了举子,赴京赶考之后忽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三重天右护法。
」金无涯紧盯祝婉宁双眼,不徐不疾的将这个消息放出。
祝婉宁不假思索就问道:「文举武举?」金无涯道:「当然是文举。
」祝婉宁不禁迷茫,一个文士如何能做到江湖一大门派分舵护法的位置。
金无涯又道:「在当年,我也曾见过此人几面,此人有功夫在身不假,但察他气息体态,绝非高手。
」祝婉宁又问道:「此人失踪多久才出现的?」「七年。
」祝婉宁略一思索,道:「这么说,此人武功应该是在失踪之后才学得了?七年,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来说,要有大成,势比登天。
九重天仓促之间养出这么一个人来,是何目的呢?方子化放着大好前程不去奔,何必要和江湖中人搅在一起,若说是受了挟持,也不像啊。
」金无涯称是道:「无双夫人心思果然细密,金某也想到此节,觉得扑朔迷离,总是想不清楚根结所在。
」「你还查到什么?」金无涯道:「仅止于此,自方子化失踪之后,他家人也不知他去向,只道他在赶考路上遭了不测。
」祝婉宁行事果决,想不清的事情就不再去想。
无论如何金无涯此番前来是带着诚意来得,她也不再扳着面孔,但仍旧要问个明白,此事和她祝婉宁做不做门主有何干系,「金无涯,多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但是你若做了门主又能如何呢?」金无涯道:「金某前来只是想告诉你,金某已经开始探查天极隐秘。
争门主之位,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只为与九重天接触更多。
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金无涯的心思竟然和祝婉宁一般无二。
祝婉宁也是毫无争权夺势之心,只心忧九重天把她当作傀儡,等着没了用处,再杀人灭口。
故此便想做了门主,查清内幕,伺机清除。
金乌殿众杀手出身,暗访探查自然有过人之处。
可祝婉宁这些年苦心经营,也绝非等闲,白雅便是其中一例,嫁了祁俊,已是和玉湖庄结盟。
除此之外,祝婉宁还有多名弟子许配给江湖群侠,有的做了豪门少夫人,有的成了侠士续弦。
既然当年天极门将广寒女子当作货物随意处置,祝婉宁又怎么学不来?只是她的弟子嫁人并非违心,全是行走江湖遇见心怡男子,结下情缘,明媒正娶。
表面上看,金无涯门徒众多,风光万丈。
可实际上,广寒宫除了一门女徒外,江湖上盟友遍布,实力远超金乌殿。
但祁俊这张牌,祝婉宁只有在最后一刻才会打出。
一则因为她与祁家两代相交,深知底细,一旦用上,天地也要搅翻。
二则她并不愿与祁俊是相互利用关系,只想同他保留一份师徒又或更深一步的感情。
是以她只要祁俊当作奇兵,深藏不露。
金无涯要祝婉宁放弃争夺门主之位,祝婉宁的心还真的动了。
她对金无涯的人品并不相信,但是她绝对知道,金无涯亦不会甘心当作砧板之肉,任人宰割。
转瞬之间,祝婉宁心思调了几个个儿。
争上门主之位,她势必要冲到台前,与九重天正面接锋。
退上一步,隐在幕后,却怕金无涯利用门主之威,打压广寒。
是进是退,两难抉择。
正在踌躇间,忽然与白雅目光相接,只见她眼色有异,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师徒心意相通,祝婉宁立时读懂。
她尚不明白白雅深意,可素知白雅心思缜密,要她让位必有深意。
祝婉宁马上有了定夺,要金无涯遂了心意。
可是让也不是白让的。
祝婉宁故作诚恳,微微点头道:「金无涯,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思。
既然你已有动作,好,我便成全了你。
不过你可听清,当年你对我广寒宫图谋不轨,若你当了门主,威压我广寒又当如何?」金无涯没想到祝婉宁如此痛快就应承下来,脸上露出疑色。
但无论如何目的达成,更加欣喜。
见祝婉宁还有所顾忌,立时答道:「同仇敌忾,金某绝非不识大体之人。
」祝婉宁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空口无凭,你叫我怎么信你?」金无涯哈哈笑道:「无双夫人,难道你还要金无涯立下字据不成?」祝婉宁娇滴滴轻笑一声,道:「金殿主可真会说笑,小女子又怎会如此浅薄。
」面色一变,冰冷如霜,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将真阳决功法交了出来,此事就算定了。
」「你说什么?」金无涯立时横眉立目,咬牙切齿道。
他真没想到祝婉宁竟敢提出这般苛刻条件,要他金乌殿镇殿功法。
内功心法无论对哪个门派来说都是不传之秘,泄露出去,便可寻得命门气海,等于把性命交在对方手里。
祝婉宁冷哼一声,泰然自若道:「这点诚意都没有,你凭什么叫我退让?」金无涯道:「我看是你毫无诚意。
祝婉宁你敢如此戏耍于我,也忒不把我金乌殿放在眼里了!」祝婉宁面色一正,肃然道:「金无涯,将门主位置让了给你绝非戏言,只是你要我退让,必然要有诚意,你看着办吧。
」金无涯略一思量,沉声道:「真阳诀定然不可给你!你既然要金某拿出诚意,好,七修剑法的剑诀剑谱我给了你。
」「再加一套无相步。
」「不成!」「混元掌!」「你一门女子要我至阳至刚掌法何用?」「给是不给?」「好!」「成交!」祝婉宁先是漫天要价,逼得金无涯就地还钱,不得不将一套剑法,一套掌法献了出来。
虽说这两套武功算不得最上乘武功,可也是非同小可。
祝婉宁有了金乌殿拳剑二技能,便可推演出金乌武技精要,将来一旦有变,广寒弟子尽可专指要害,克敌取胜。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金无涯松了一口气,又是一脸色相,幽幽道:「祝门主通情达理,深小大义,金某佩服啊。
既然如此,金某多在你这里盘桓几日,将拳法剑法教了你去。
」他教授武技是假,想要赖着不走才是真。
祝婉宁对他丝毫不假辞色,冷着脸道:「金殿主,多事之秋,我看就不必了吧,金乌殿那么多事还要你主持呢。
等改日你把拳谱剑谱送过来就是了。
送客!」祝婉宁也是拉的下脸,远道而来一门之主,连个饭都不留,生硬硬一声送客就给人打发了。
金无涯撇撇嘴,知道祝婉宁喜怒无常,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索性也不赖皮,拱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金某告辞了。
」「不送……」祝婉宁并不虞金无涯在拳谱剑谱上做手脚,都是武学行家,捣没捣鬼,一眼即知。
送走了金无涯,祝婉宁地方都没挪,就问起白雅为何要让金无涯上位。
白雅道:「师傅,九重天既然敢把我们推到台前,定然不会惧怕我们妄动,若是做了门主直接和九重天接触,一旦有异举,更加容易被识破。
反倒不如隔了个金乌殿来更加隐蔽,金无涯只怕也把九重天想得太简单了,他暗中查访九重天门众来历,难道他能保证足够隐秘么?雅儿妄自猜测,九重天对我们的掌控远比我们想象的大。
」话说得含蓄,其实已经告诉祝婉宁,无论广寒还是金乌,都有可能隐藏着九重天细作,但白雅作为弟子,自然不好妄论同门师姐妹。
祝婉宁却无需忌讳,她点点头道:「我也想过此节,可是都是我亲传弟子,没有实证,怎可妄言。
其实金无涯也是明白的,否则,他又怎会独自一人就来我广寒宫,又匆匆离去了。
」从见到金无涯,到师徒对话结束,祁俊一直寸步不离。
他忽然觉得,原来江湖上的纷争厮杀离他如此之近,他再不是以往那个无忧无虑的娇娇少爷,已经无法避免的卷入了一场可怕的阴谋之中。
眼前两个女子,需要他去保护。
以前不愿去多想一刻的各种计谋战策,必须拿出来用了。
可是他还有时间去适应这个世界吗?他有能力去保护眼前心爱之人不受伤害吗?祁俊当然有能力保护他爱的人,或者说他自认为他有这个能力。
不错他心机不深,武功放到江湖中也并非绝等。
可是,他身后有着无可想象的可怕势力作为后盾。
虽然这股势力已经远非昔比,但若一旦爆发,也足以天崩地裂。
当然,祁俊也需要拥有足够的能力,去掌控这股势力。
不几日后,金无涯果然践诺,遣人将七修剑谱和混元掌谱送至广寒宫。
祝婉宁接过剑谱掌谱,随意翻了几页,就叫人翻拓一册剑谱交与祁俊修炼。
至于那混元掌,凋虫小技而已,不入祝婉宁法眼,只做研修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