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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暮雨来何迟三正番endv
常用的杜蘅香换成了伽罗,置于金铜兽嘴之中,紫檀琴架之侧,轻烟袅袅,暗香习习。
女子一身飘逸白衣,宽袍广袖,不染凡尘,纤指微动,拨动泠泠七弦,乐音自指端淙淙而出,全然是一派平和悠然,暗含退隐南山,弄菊东篱之雅兴。
更兼此处位于凌云峰顶,俯瞰一带山色如碧,林间雾气明灭,若是有人见到此情此景,不免要感慨难道是仙人偶涉人间了。
猎猎风起,鼓荡着女子的衣袖和披散身后的长发,琴音一转,逐渐带了金戈之声,仿佛拨弦挑柱之间,有冰河铁马之梦暗来。
&l;大好江山,如画春秋当如是。&r;按弦的手上已带上内力,女子薄唇微勾,低声道。
不知何时,作慷慨之音的琴声之间,却合上了一缕箫音,全不似琴声般金铁壮烈,而是清丽婉转,有离人思夫之情。偏偏这箫声虽是低回缠绵,却并不为琴声所掩盖,而是始终踏着琴声的节拍,一丝一缕地缠上来,那般地似水柔情,便是铁石心肠,也尽要化作桃花溪中的那一江春水。
女子抚琴片刻,见箫声仍如影随形,不免苦笑,当下小指轻轻一勾,&l;铮&r;地一声响,弦断。音绝。
天蚕丝的琴弦韧过金铁,在她的小指上勒出细细的白痕。
推琴而起,女子双手往背后一负,任由山风扬起她乌黑的发、雪白的衣,轻轻勾唇,道:&l;无非,出来。&r;
不多时,与她所立山峰对峙处,一抹白影流云般掠出。
苏薄红远远地看着,目光扫过间,早已看见他手中那管紫玉箫。方才之人果然是他。只是两人之间几乎到了以内力相拼的地步,若非她先毁琴绝弦,终有一方要受内力虚耗之伤。
看来自己有些时候,是对他们太纵容了。
&l;可是我之琴声暗哑不堪一听,要劳动先生以箫音拨正。&r;话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是平平淡淡的,听在澹台无非耳中,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那么三分的威胁意味。
&l;不敢。&r;那边澹台无非答得亦是平板,声音里却被苏薄红听出一丝隐约笑意,&l;不过是来请殿下示下,是否可以出发了。&r;
苏薄红这才轻轻&l;啊&r;了一声反应过来,今日本是她前几日一时兴起定下的全家出游的日子,晨起时却因见了峰上金顶佛光,起了调琴弄弦的雅兴,一时忘情,却把此事给置诸脑后了。
只见她身影略动,便掠至澹台无非身侧,自袖中取出一截素色丝缎,把披散的头发在颈后松松一束,侧头笑道:&l;那便走吧。&r;
澹台无非竟有片刻失神,等苏薄红向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来似惊醒,又看她唇角弯弯的样子,知她此时心中所想,抿了抿唇,没有将手交给她,反道:&l;我与你同往。&r;
苏薄红看着他,又是一笑,收回了手,道:&l;也好。&r;
说完她旋身便往峰下掠去,袍袖翻飞,衣袂飘举,袖风点尘不染,便似一抹流云。
澹台无非堕后半步,手中莲花印暗扣,虚空凌步,御风而下,竟是紧随其后,半分不让。
&l;无非,可知我今日为何着白&r;苏薄红意态殊是适然,身形飞掠之间,尚有闲心与澹台无非谈笑。
澹台无非心中却是突地一沉。前次见她服白,正是与澹台无垢决一死战之日,那一日,她素衣白马,狂风骤雨中剑染血红,白衣,乃为死于白虹剑下者服丧。而今日
看他犹豫不答,苏薄红轻笑出声:&l;无非,你多虑了。苍玄固然有无限之可能,而白于我,为守真归一,物返自然。&r;
此次,她是真的决定,让一切全局重建,万事重新开始。
澹台无非轻轻应了一声,却被女子顺手揽住腰间。原来两人追逐言谈之间,不知不觉已然来到峰下。
日光明媚,万物苏生。罗廷山中固然景物天然可喜,然久违了的市镇人烟显然让苏薄红的夫君们更为期待。
一辆来历不明的马车和车妇早已停在山脚下,里外布置一应都是苏薄红惯常的喜好。无人知道苏薄红何时准备好了这一切,不过都跟着她在车上落座罢了。
车中备下各色零嘴点心香茗,亦有棋枰琴箫,澹台无非见那琴正是苏薄红方才弹的那张,却不知她何时将琴取来马车之中,便过去抱琴在膝,信手试了几个音,细听来却是流水的曲调。君拂羽与沈君攸分坐棋枰两侧,手谈数局,仍是不分胜负的样子。林星衍抱着苏桐坐在窗边,指着一路掠过的景物教他说话,独陆隐玉一人,手中执了半卷书,才看几个字又觉得恹恹的,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兼之马车略颠簸,心口不由隐隐作痛起来,只是碍着众人兴致,却什么也不好说。
苏薄红逗了女儿苏紫一阵子,孩子不知何时睡着了,等她轻轻把她抱到榻上安顿好,却是行至陆隐玉身侧。
在男人猝不及防之间便把人抱了起来,揽着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膝上,苏薄红伸手覆上他高耸的小腹,轻柔真气渗入,抚平了他" >间的烦闷。
&l;难得出门,世子可是有不适之处。&r;苏薄红这话问的很自然,却又因太过自然,反而使得陆隐玉心中一沉。
她可以与林星衍论剑,与澹台无非并肩御风而行,与沈君攸言笑无忌,与君拂羽温厚亲昵,唯独对自己,却总是相敬如冰一般,处处行事不失礼节却总有拒人之感。
殊不知苏薄红对他,亦是一般之想法。
两人又都非直率之人,喜欢任由别人揣摩自己心中曲折,是以至今,苏薄红仍觉若非陆隐玉有身,他或许并不愿意随自己退隐离开,而陆隐玉亦认为要不是自己有孕,太女又何尝会将自己一并带来此处隐居。
他身体上的不适渐渐被苏薄红传入的柔和真气平复,只是心中终究郁结难解,此时自己坐在她膝上的姿势尤为尴尬,偏偏自己这般的身子,连站起来离开都做不到。
&l;累了&r;察觉到怀中男人约略的挣扎和不安,苏薄红低声问道。她与她的夫君之间相处向来如此,温柔细致熨帖入微已然成了习惯,全然忘怀从前她与陆隐玉相处之间,并非这般情状。
不知所措地颔首,陆隐玉只觉身上沉重,腹中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马车的颠簸,不安地动了几下,于是便无心再去想其他,放任自己将全身重量都交给那人。
一手托在男人腰间,隔开他的身子与颠簸的马车,苏薄红低头,却看见他半垂着睫羽,有些疲倦软弱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她与陆隐玉之间,并无前缘,所有相关,不过是处处的心机利用,皇族政治,官场倾轧,而如今放下一切,归隐山林,他又怀着她的孩子或许,他们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相处。
马车一路平稳向前,车中其乐融融,就在连苏薄红都有些醺然欲醉的时候,却听见&l;嗤&r;地一声响后,马车竟骤然停了下来。
苏薄红自知她今日这&l;车妇&r;看起来虽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实则是当年武林兵器谱上留名的人物,断然不会这般贸然停车,于是眉头微皱,将手里抱着的男人轻轻放在榻上,向其他人递了个眼色,便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那&l;车妇&r;脸上带着几分不解,见她出来,便从车壁上拔下一枚金色小剑递给她。
苏薄红伸手接过,见这小剑锋锐异常,剑锋上原来还刺着一个小小的方胜。
挑眉。全然不去想其中到底有何玄虚,以最直接的方式,打开方胜,一字字读完。
苏薄红竟是难得地愣了片刻。
末了她与那&l;车妇&r;低声吩咐了几声,衣袖一拂,竟自回到车内。
车中众人相询,皆答以&l;无事&r;。只澹台无非一人,看得出苏薄红平静一如往常的表象之下,内息间那半分的不稳。
就是如此,才更令人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呢。
外间马车在车妇的驾驭下,却是来了个掉头,转而往与市镇相反的方向驶去。男人们或有所觉,但妻主不说,他们终归也不问了。
只是一时间,气氛却有些沉凝着。
&l;到了。&r;马车一路奔驰,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薄红挑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便沉声道。
林星衍瞥见那熟悉的一抹景色,也是低低&l;啊&r;了一声。
澹台无非手中略掐指诀,已然明白了七八分,轻轻摇头淡笑,跟着也下了马车。
而与沈君攸与君拂羽而言,此处是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薄红一直在他们身边。
最后重把陆隐玉抱在怀中,动作间让浅眠的男人似乎惊醒过来,茫然地半睁着一双墨玉眸子,却是完全不知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l;又是商路开放之日呢呵。&r;他们如今踏足之处,竟是繁华异常,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商旅。
幸亏男人们都戴了面纱遮去容颜,否则此时早已引起了不知凡几的骚动。
然这一行人气势太过惹眼,片刻便有女卫打扮的人过来询问。
也不见苏薄红如何动作,一片红色纸片便从她手中斜斜飞出,正落在那女卫手上。
那女卫展开一看,竟是立时脸上变色,马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引他们往里行去。
苏薄红低笑一声,却也丝毫不客气地任由她躬身带自己入内。
身后车妇见她身影在几个转弯后消失,便也自行驾车离去了。车厢内地板上,方才以金剑" >入的那张纸赫然在目。
一阵风拂过,正巧使其翻转,白纸黑字,正作如是言:
西华族族长墨,京中旧族女苏氏,即日大婚
若是传到外间,这般男子娶女的奇事,还不知道要变成怎样的逸闻呢
正番 end
v番外 团圆v
&l;左下三分,击刺。&r;
&l;进坎位,退东,斩。&r;
随着一声声的指令,少女手中软剑指东打西,砍杀斫刺,舞出一片寒光。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动作间稍有停滞,便跟不上发出指令的语声,以至频频出现微小的误差。
一盏茶时间过去,少女额上已然见汗,手中动作也不如开始时的自如流畅,只有那发出指令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平静。
&l;停。&r;
终于一字令下,少女手中剑势顿止,这时她才觉得手腕酸痛无比,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软剑。
&l;比上回久了一刻。&r;发出指令那人自隐身处走出,看身形亦是女子,一身玄色衣饰,仿佛与暗沉的黑色天幕融在一处,面上覆着一块银色面具,令人不知遮盖之下她的真实面貌究竟为何。
少女听她语气虽仍是一派的淡漠,然似有嘉许之意,顿时面上微露喜色,本就生得极出色的容貌,一时间竟似被照亮了一般,几乎堪与皎月争辉。
&l;今日便到此为止,随我入内。&r;玄衣女子不曾错过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却只当作不知,双手往背后一负,转身往内室行去。
玄衣女子入内在紫檀小几边坐定,少女马上上前替她斟上香茶,女子略用了些,便向着少女道:&l;昨日教你的书,还记得多少,说来听听罢。&r;
少女知道这便是要考她的功课了,便肃容退立一旁,道:&l;昨日师尊所授是策御卷驭人篇。&r;
说完略顿了顿,等玄衣女子点头,她才开始背道:&l;有国之君,不大其都;有道之臣,不贵其家贤材者处厚禄,任大官;功大者有尊爵,受重赏。官贤者量其能,赋禄者称其功。&r;
她一字字琅琅背来,声音虽尚稚嫩,却贵在沉稳蕴籍,隐隐已有大家之风。
玄衣女子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并无多言。
少女心中却知,看来今日师尊心绪甚佳,功课这关自己也算是过了。
玄衣女子拿着茶盏,又轻啜了一口,看了看垂手而立的少女,片刻才缓道:&l;念之,我传你武功帝王心术,已有几时了&r;
&l;回师尊,自师尊丞光十六年九月传授弟子起,已过整二年。&r;
玄衣女子闻言,似是略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l;短短两年你便有如此成就,也是难得了。&r;
她此言一出,少女脸上却顿时变色。她岂会不知师尊脾气,如今她竟突然开口赞赏自己,只怕,只怕
&l;也该是你我分别之日。&r;
果然玄衣女子下一句话说出,听在少女耳中,虽早知会有如此一日,却仍不啻惊雷。
&l;师尊,弟子若有忤逆愚笨处,但凭师尊责罚,求师尊继续传我武功心术&r;
&l;与你,我已无物可授。往后凭你之悟" >,定当有所成就。念之,你我师徒缘尽于此,你该知道为何我现在还在此处的原因。&r;
是的,她知道,她怎会不知若她想离开,即便这里是最最守卫森严的皇" >内院,也不会有一个人挡得住她,而她肯留下来,对自己解释离开的原因,已然是表示了对自己最大的在乎,可是,她仍不想接受,那人就此便要离去,更可能与自己今生再无见面之机
&l;师尊&r;她再也顾不上平时的风仪,什么皇室尊严也早被她抛至九霄云外,华国未来的女帝,竟就这样跪在地上,眼角隐隐有了泪痕。
&l;傻孩子。&r;玄衣女子起身,语气中竟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可亲,&l;我可受你此跪无妨,只是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r;
只见她衣袖轻挥,便有一股柔和却十分浑厚的气流将少女的身子托了起来,她再想跪下却是不得了。
走上前整理好她身上微乱的衣物,玄衣女子一反平日的严苛,这次竟握住了少女的手,道:&l;跟我来。&r;
少女望着她戴着银制面具遮去表情的脸,心中此时已然是一片的凄惶茫然,只是顺从地点头。
两人携手步出内室,只见那玄衣女子身形一动,少女只觉耳边风声霍霍,等自恍惚中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华国禁" >之中最高的望月楼头。
&l;念之,你看,此处是何处&r;
少女顺着玄衣女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月娘微微的银灰下,隐约的楼阁轮廓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