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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有一种力挺汪曼春的声音传来,说:为什么明长官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袭击呢作为新政府高级官员,的确不正常。汪处还是秉承一片公心在做事的。&r;
不久,汪曼春接到了秦小姐失踪的报告,这个小特务的失踪,让汪曼春对明台的解释又起了一层疑心。
汪曼春认为,自己就像是一个掉进深井的青蛙,明知天就在外面,就是爬不出这个怪圈。
法国公园是一个树荫浓密,有着红紫缤纷花圃的好去处。于曼丽十万火急地把明台约到这里相见。
明台穿了一身休闲的白西服、足下蹬着一双程亮的白皮鞋,悠闲地走过来,于曼丽背对着他,坐在一株垂杨下的白色长椅上。
明台问:什么事如此要紧。&r;
于曼丽抬头看他,轻轻地说:今日密电,上峰指示,清除汪伪政府要员明楼,由你亲自执行任务。&r;
这是一个雷霆重击、晴空霹雳的指示
明台的心里怦怦直跳,惊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减弱了,那简简单单一句话,犹如半空里劈下天雷来,明台直感觉自己脚下的泥土开裂,自己直坠下万丈深渊,眼前一片昏黑。
他有些站不稳。于曼丽赶紧扶他坐下。
于曼丽从口袋里掏出刺激性极强的一种外国牌子香烟,取了一支叼在嘴里,打燃打火机,点燃香烟,替他先吸一口,然后,把点燃的香烟塞进明台的嘴里。
明台吸了一口烟,太呛,他的手哆哆嗦嗦地夹住香烟,他需要控制好情绪。
你在飞机上,抢枪自杀的时候,都没哆嗦过。&r;于曼丽悠悠地靠着他的肩膀,缓缓地依着他的身子缩下来,直接坐在翠绿的草地上,曲着腿,自己也点燃一支烟。
怎么一样呢&r;明台叹了口气,太不近人情。&r;
怎么,你觉得军统局有人情味吗&r;于曼丽坐在他的膝下,仰着脸看他,对他说,我们逃吧。&r;
明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很久没有跟于曼丽这样剖心剖肺地对话了。
我们逃吧。&r;于曼丽有些激动,我们手上有现金,足够我们逃亡的路费,我们去香港、去法国、去美国。哪里可以藏得住我们,我们就去哪里,我们改名换姓,重新做人。我能吃苦,不怕吃苦。我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就算眼前是万丈深渊,你叫我先跳下去,我也会跳下去等你。&r;
她太冲动,太语无伦次,太真情流露,她认真恳求的表情令明台感动中有些惊疑。这不像平时的于曼丽。
我要骗你呢你也跳&r;
跳你骗我,我也认了。&r;
你疯了&r;明台大口地吸着烟。
于曼丽的眼眶里滚动着泪花,她嘴里的烟落了地,烟头烫在她的旗袍上,她看着那微弱的火心苗子,她快坚持不住了,她感觉自己的情感已经奔到了断头崖上。
我如果要逃,是因为我无法执行上级的命令,我不能开枪打死我大哥。你为什么要逃你没理由你完全可以&r;
我爱你&r;
明台哑了。
我爱你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我爱得很辛苦我很无耻卑贱哀怨隐忍地爱着一个我根本不配爱的人我爱得很惨是因为我知道结局&r;
明台内心被激荡,被震撼,被感动,被一种莫名的悲哀所缠绕。
他坐着。
她跪着。
他其实心里有数。正因为有数,他才感觉自己对于曼丽残忍。
自己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吗一定动过心,她这么美,这么可怜,这么凄惨,这么楚楚动人。
可是,自己并不爱她。
自己是厌恶她的过去吗明台心里乱成万缕丝麻。
于曼丽哭了。她读懂了明台眼神里的含意,她太懂男人了。她卑贱不堪的内心一戳即破。她仿佛把明台的七筋八脉都摸得透透的。他太残忍,关键是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残忍。
这对于曼丽来说,才是最大的残忍。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所以她哭得天崩地裂。
明台不能制止。此时此刻,于曼丽不再是他的属下,不再是他的生死搭档,不再是他的什么同事、朋友、同学。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因为她真的爱上了自己。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明台想哭,也没地哭去。
明台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难题。
突如其来的密杀令,简直把明台的心给慑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素来果决刚强的明台,面对手足亲情,陷入一片困顿之中。他一直认为明楼绝对不是汉奸。明楼如果真的是汉奸,明镜会置之不理吗明镜是什么心气
如果明楼是重庆政府的卧底,没理由他的上司要下暗杀令啊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明楼和明镜是一路人。
如果明楼是中共特科的卧底呢
他忽然想到了程锦云。
他迫切地想见到程锦云,他想核实自己的观点。
明台想到了苏医生的诊所。虽然明台没有走几条街,但是,他心事重重就像走了有十多里的路。苏医生的诊所开在一座德国式的小别墅里,房间里灯光温暖,窗子里闪动着花香鬓影,一屋子的吴侬软语,几双玉手来回搓着麻将,稀里哗啦地响。
苏太太,你牌打得真是太好了,简直可以出去打比赛了。&r;几个太太说笑着。
嗳,运气、手气好而已。&r;苏太太摸着牌。
门铃响了,用人出来给明台开门。
明台走进来,先给苏太太点头示意,算是行礼。他说:苏太太您好。&r;苏太太摸着牌,一回眸,欢喜地说:哟,明姑爷来了。&r;苏太太站起来招呼客人。
明姑爷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称呼。明台一愣,立即明白过来,有些羞涩,其实他心底是喜欢这种诙谐的称呼的,但是第一次听起来的确是难为情。
您坐,您坐。您不用招呼我。我是正好路过,我以为我大姐在。&r;这是明台登门极好的借口。
你大姐前些日子来过,好像这两天她工厂里有要紧事,忙去了。&r;苏太太坐着朝明台挥挥手,明台聪慧,直接走过去,那意思是替苏太太看着牌,他还真的站在苏太太身边,替苏太太打出一张牌去。邻座的太太瞧着明台,问:他就是明镜的小弟吧&r;
明台规规矩矩地应声说:是。&r;
真是一表人才。我说呢,你那表妹怎么就嫌弃我家二叔呢原来,有明少在呢。&r;
苏太太听了很得意,说:这叫姻缘本是前生定,他们五百年前约好的。&r;她转过头,笑眯眯地对明台说:你不白来。锦云在楼上看书呢,快去吧。早知道你是投石问路。&r;
明台脸红,直起身来,有礼貌地跟各位太太致意,表示自己上楼去看未婚妻&r;了。
明台沿着白色的楼梯走上二楼,二楼走廊上亮着微弱的壁灯,颜色也是白的,书房门也是白的,虚掩着,明台看见锦云坐在一个白色的椅子上看书,书房的灯光是粉红色的。
明台敲了敲门,喊了声:锦云。&r;
程锦云一回眸看见明台,先是一愣,后是一笑。
请进。&r;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