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看到什么,她都觉得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就连街边淘来的制作粗劣的木钗她都觉得比皇宫里致易碎的朱钗强上许多。
越致华美的东西越容易被破坏,徐环如是觉得。
不顾夏恂连连皱眉,她用自己从浅书那里讨来的碎银买下木钗,随意的插在发间,气质不似初来时的飘飘欲仙,多了几分人间真实。
而夏恂看着她逐渐焕发光的双眸,眸色渐深。
在宫外,她如此随性,仿佛又成了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镇国公府独女。
这样的她像一只燕子,高高的宫墙越来越留不住她。
*
走了半晌,徐环终于感觉有些累了,夏恂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为她挡去冲撞的人流。
见她停下,他关切的问:“是否累了?”
她点点头,“是有一些。”
夏恂环顾四周看了看,说道:“我记得这周围有个茶馆,咱们去歇歇脚,还可以听书。等听完了,你要是还有兴致咱们再继续,可否?”
他安排的很是妥当,徐环没有道理不答应,她应道:“好,按你说的办。”
他满意的再次牵起她的手,领着她朝着记忆中的茶馆走去。
茶馆里的人还不少,夏恂加了银子要了个雅间,环境算是雅致,四周都有间隔,但能清楚的听见外面说书先生顿挫有力的声音。
徐环要了一壶清茶,他又点了几碟点心,生怕她饿着。
她却没心情吃喝,透过竹窗传来说书人绘声绘色的声音:
“……只说当日宁王派人夜探晋王府,正赶上王妃在书房端汤侍候,只见歹人持剑直取晋王胸口,王妃登时不做他想,立马扔下热汤,为夫君以身挡剑,顿时血流四溅……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府中侍卫赶至书房时贼人已被接过,只留晋王怀抱昏迷不醒的王妃形容癫狂、泪流不止……王妃醒后,晋王曾于无人时长叹:得妻如此,吾甚幸。不料这话被前来侍候的下人听见传了出去,一时府中上下无不羡叹晋王夫妇鹣鲽情深……”
徐环斜倚在窗边眼眸微阖,夏恂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容色点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略微沉吟道:“环儿听这段书不觉得耳熟吗?”
她终于抬眸看她,只是眼中平静无波:“是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
夏恂的身子僵了僵,片刻后才低声道:“这段故事倒是与我尚是皇子时的情形相似,倒也是巧了。”他干笑着说道。
她启唇笑了笑,“是吗,这么说来,确实巧了。”
他还想解释,但见到她笑意盈盈的眼眸时,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徐环轻声道:“三郎。”
夏恂浑身一颤,心猛地狂跳,他连忙道:“环儿,我在。”
干净纯澈的眼瞳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声音和缓温柔:“其实我不在意的,如果那段往事能帮你稳定民心,那就说吧,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拦着。”
半晌,他面色苍白,艰涩的说道:“对不起,环儿。”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这是你说的。”她浅笑着说道。
“宁国公那边逼得很紧吧?”她问。
夏恂颓败的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子塞在椅子里,英俊的面孔上出现难得一见的疲惫感。
“宁家拥兵自重,宁志勇自恃在军中威望极高,并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线人来报,他暗中招兵买马,怕是已经有了反心。”
徐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你竟然这个时候让宁婉怀上孩子?”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神痛苦道:“环儿对不起……是我一时荒唐。”
她淡淡的摇了摇头眸色转冷,说道:“这句话你该跟天下黎明百姓去说。”
他闭上眼睛,颓唐道:“是我错了、我错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轻声问道。
夏恂默了默,突然笑出来,道:“我到现在才知,我心里的这些话只敢跟你说,我只信你啊。”
见她神色不动,只是在静静听着,他心中的无力感猝然放大到极限。
强忍着心中不安,沉声说道。
“宁婉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你待如何?”
他闭了闭眼眼睛,狠下心道:“李代桃僵。”
徐环细细思索这四个字,突然她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向面沉如冰的夏恂。
“你……要我肚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