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欢笑着问:“你该不会是在关心我的病情吧?”
安龙满肚子的话一下子被堵住了,他看看旁边满脸迷惘的宋清时,再看看眼前的疯子妖孽,忽然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说越无欢做过的疯事,否则岂不是在说他病没好?
宋清时对他心理疾病的重视程度是超级高的,如果知道病没治好,绝对不会嫌弃,只会千般怜爱,万般照顾……
安龙咬了咬牙,决定重新组织语言,说他没有疯,纯粹是心思毒辣,黑心烂肺。
越无欢转身,再替宋清时斟上茶,看了眼他胳膊上的牙印,笑着问:“尊主大病初愈,我替你准备些药膳如何?前些日子,我在秘境里得了颗紫云参,最适合滋补了。”
安龙满肚子的话再次被堵住了,他想起了越无欢做的大部分事情,如今看来,真是为了替宋清时寻药治病,想撒谎是瞒不过去的。若宋清时真的被害倒还好说,但现在宋清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全部都是这妖孽的功劳,他是告状还是为对方邀赏?
剩下几件杀人之类的小事,在仙界不值一提。
他自己杀的人比这多多了……
至于强闯药王谷被陷阱击伤这事,更不能计较,堂堂元婴大佬丢不起这个人……
安龙尝到了宋清时被自己气成河豚,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他咬牙切齿道:“这家伙在秘境里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左右不过是常见的夺宝,挺好的。”
越无欢满脸纯良地坐下,颔首道:“谢过安仙尊赞誉。”
“不客气,”安龙端起杯子,忍不住嘲讽道,“这茶里没下毒吧?”
越无欢正色道:“安仙尊真爱说笑,我好多年前就不用这种粗鄙的手法了。”
……
宋清时抱着乖巧的皓龙,然后看看左边的安龙,再看看右边的越无欢,感觉迟钝如他也知道两人水火不容,气氛糟透了。然而他不知怎么劝解,毕竟越无欢的陷阱伤了安龙,安龙也不可能让越无欢少吃了亏。
处理打架的最好方法就是先隔离。
宋清时正想开口叫药仆带安龙回静心别院,自己陪越无欢回茯苓宫。
忽然,他看着安龙的皮甲,觉得有点不对劲。宋清时学医多年,有点小洁癖,平日里多穿白色衣服,很不喜欢被弄脏。安龙清楚这点,所以每次来药王谷都会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哪怕是恶作剧和动手动脚,也绝不会在这方面折腾他。
如今安龙身上全是臭烘烘的泥巴,扛了一路,把他的法衣弄出好几处脏兮兮的地方。
清洁咒法是仙界每个修士都会的基本法术,瞬间就能去掉身上的脏东西。
安龙为什么不用?
宋清时想了想,伸出神念查探,脸色微变,他立刻扶着皓龙,强撑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安龙,拉着他,严肃道:“小白身上有些伤,我带你们去休息,顺便上些药。”
安龙看见他这幅模样,心瞬间就软了,伸手过去:“喂,需要我背你吗?”
宋清时摇摇头,踏上红莲:“我又不是残废,被你们背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他自己能做的事情,更习惯自己做……
越无欢垂下眼,沉默地拾起桌上茶具。
宋清时扯着安龙,带他去了常住的静心别院,命令他躺下,然后用还算灵活的右手去查探伤势,安龙见他发现真相,不再强撑,终于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皮甲。
强行破了药王谷毒雾阵的人,怎可能毫发无损?
他在毒雾阵中被困了好几天,皮甲下,干涸的血和深色的沼泽泥混在一起,黏着皮肉,胸前和腹部有被毒素腐蚀的点点黑斑,随着时间已扩散了不少,渐渐往骨头渗去。这个毒名叫“骨醉”,是《聂氏毒经》里的最恐怖的慢性奇毒,最初只是酥麻,然后随着毒素入骨,越来越痛,直到全身骨头寸寸碎裂,浑身变成烂泥。
宋清时嫌弃此毒过分残忍,从未用过,也没有设置在毒雾阵中,所以一时没有察觉。
虽然安龙用蛊虫和特制的解毒丹延缓了毒素发作,但隔了那么久,毒素已经到了骨头表面,痛得厉害。只是开始心里很多事情急着问,后来越无欢突然出现,他为了面子,强忍着不说。
“你总是这样,”宋清时用灵力替他封住扩散的毒素,然后用幽火将毒素往外引,忍不住骂道,“若是手指割破条口子,你能找我满地打滚,真受了重伤,反而不肯吭声,死活都要装没事,你不知道痛的吗?再拖下去,骨头全碎了,我也没办法救你!”
安龙闷不作声,任他解毒疗伤。
宋清时的特殊功体不惧万毒,他可把别人的毒素吸到自己身上,然后再化去。
黑色的幽火不停转动,一丝一丝地抽着毒素。
“他在毒阵里换上这毒,是想要我的命。”安龙身上的剧痛渐渐消失,他沉沉地开口道,“我不怪他,仙界的争斗,本来就不讲道理,拼的是你死我活。既然我活着闯进药王谷,见到了你们,输的人便是他。清时,我刚刚想了二十八种杀他的方法,其中八种是你绝对拦不下的。”
宋清时停下手中幽火,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我是元婴修士,”安龙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打断道,“但越无欢不是普通的筑基修士!没有哪个筑基修士会有接近金丹的体质,有血王藤,有浑身剧毒,有那么多古怪阵法,有匪夷所思的机关暗器,有打娘胎里练都练不出的剑法!有那么多的算计!如果再让他发展下去,定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本以为是个蝼蚁,转眼间便成了气候,也是他看走了眼。
虽说现在还不算什么,但所有修士都知道,危险应斩杀在幼苗期。
宋清时喃喃道:“可是,你没有杀他。”
安龙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杀了他,你会原谅我?不与我生死相搏吗?”
“不能,”宋清时坚定地摇摇头,“他救了我的命。”
安龙缓缓地拉起他的左手,低下头,看着上面比别处更细嫩的肌肤,声音有些难过:“如果……当时在旁边的人是我,你根本不会受伤,我会倾尽所有护你平安。可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
他很强大,他很凶悍,他皮糙肉厚,他死皮赖脸,他不柔顺,他不听话。
他是条想强行装成狗的恶狼,可是怎么也装不像。
宋清时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是不管说什么都感觉苍白无力。
“不怪你,是我的错,是我放不下,这是该受的惩罚,”安龙将他一把拉进怀里,埋在颈间,轻轻地嗅着舍不得的气息,他终于发出了受伤的呜咽,“清时,我痛……”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