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凉这辈子最会干的两件事,一件是倒打一耙,另一件便是拆人的台。千仪这般不依不饶,瞧着也是不顾及脸面的了,她又何必再为她遮着掩着?
只见话音刚落,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千仪立时垮下了脸。她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光华却一闪而逝,化作了委屈。
“爹爹,是千仪的错,不该随姐姐进出那些风月场。”她肩膀微微抽动,像是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本想着倒打一耙,竟被千仪给打了回来,委实失策。她早就该料到的,千仪如此会装,怎会乖乖就范?
此处不比勾栏院,未叫人亲眼看见,终究是落人口舌。这么多年来,千凉不得势,千仪在千府种下的势力远比她强,若是抖出那事,除了连翘会帮她,谁还会替她说话?不反咬一口便不错了。
陆千凉垂了垂眼,欠身道:“当日之事,委实是姐姐考虑不周,让妹妹受委屈了。这些时日里,姐姐真是日夜寝食难安,生怕妹妹怪我呢。”
千仪呆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当久了酒囊饭袋,偶尔聪明这么一次,倒是叫人无所适从。陆千凉笑笑,唇角勾起的一抹微妙弧度之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叫人不寒而栗。
“你们姐妹二人是咱们千家的希望,切不可姐妹反目相争,落人口舌。”千和伸手将千仪扶起,对二人模棱两可的“那件事”也不做过多深究,径自向着东上阁的方向走去。
蓦地,远处花园中,一座飞角亭中的琴声戛然而止。
弹琴之人试了试琴弦,泠泠妙音流转,却是一首《生查子》流出。琴声先是激昂高亢,继而婉转悠扬,最后却凄怨哀婉,恍如女子低声啜泣。
负琴背萧的寒音公子柯暮卿,指尖下流转出的旋律向来是宛若高山流水一般的鸿鹄之志,又怎会弹出这般哀婉的调子。
就在几人纳闷的时候,有女子歌声传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一曲生查子,道出万般凄怆。千和定定的立在原处,蓦地转身,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跟在身后的陆千凉浅浅一笑,跟了过去。
她等的就是这首歌,给父亲和母亲二人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关于她二人的那些故事,年头久远已不可查。只是,在那次大夫人小产,莫名其妙的患了疯症之后,千和虽说好好将她养在府中,却也不大亲近了。
转过丛丛花树,入眼便是一座四个檐角高高翘起的飞角亭。大夫人今日一席素雅的淡色常服,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一曲罢,她双手平展抚于弦上,远远望向前方空地上的梨花树。
红景看她似有心事,紧忙道:“那边的梨花开的正好,夫人可要红景替你摘一朵花儿带?”
大夫人摇头:“这般年岁,那还能学着少年人一般带花呢?你陪我在此处坐一坐便好,莫要给凉儿惹了麻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