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张有粮居然主动提出要去找郑宝诚验明真假,这、这表现得也太自信了吧!
不对不对,这套路不对!
倘若张有粮真是骗子,他就不应该使用这种一戳就破的骗术。
难不成,张有粮不是李鬼,而是李逵?
意识到张有粮极有可能不是假货,而是真货,沈月娴不禁慌张了起来,而更令她慌张的,还在后面呢。
只听张有粮又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几个身为父母兄嫂的,一个个的都包庇钟沈氏,不愿意好好管教她。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指望你们管教了!这样好了,等证明了我所言非虚之后,我就将钟沈氏交给咱们少东家,请他把人给提溜去县衙,让官府来好好惩治惩治这个毒妇。”
说罢,张有粮抬脚就走,看似是要去取车,迫不及待的要回县城。
沈月娴慌了,这回她彻底慌了。
尽管沈月娴心中依旧存疑,无法彻底相信张有粮所说。
但,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呢,张有粮不是在信口开河,他确实就是郑家的伙计,且郑家的少爷确实很厌恶她的作所作为,确实有意送她去吃牢饭呢?
那么这会儿张有粮非拉着他们几个去鼎丰楼的总号,她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不行不行,在事情彻底查清之前,决不能让张有粮将她拉去鼎丰楼!
思及至此,沈月娴前一刻还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下一刻就龙虎猛、神抖擞的一跃而起,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张有粮:“张爷,我相信你,我完完全全相信你!验明真假什么的,就不必了,真不必了,咱就别去鼎丰楼那个事儿了啊!”
不知是沈月娴原本力气就这么大,还是情急之下力气暴涨,反正张有粮挣扎了两下,竟然没能挣脱沈月娴的“魔爪”。
“有话不能好好说么?拉拉扯扯作甚?”张有粮皱眉瞅着被沈月娴死死抱住的胳膊,训斥道,“沈月娴,你一个妇道人家,竟然拉着陌生男人不撒手!你还知不知道羞耻?还要不要脸?”
沈月娴被训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都已经无地自容到这个地步了,沈月娴依旧紧紧扯住张有粮不放。
在沈月娴想来,扯住张有粮不放,这样做顶多被骂几句“不要脸”,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张有粮就不能够拉自己去鼎丰楼了。
要是碍于面子,放过张有粮,说不定后果很严重,保不齐自己就要蹲大牢了!
沈月娴不想蹲大牢,是以她只得没脸没皮的缠住张有粮。
这世道,已婚妇人对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倒霉的可不光是已婚妇人,陌生男人也极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虽说这儿是沈家的堂屋,里面除了张有粮这个受害者,其他都是沈家人,这等荒唐事传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事无绝对。
沈采萱看了一眼满脸兴致盎然正在看好戏的小严氏,秀眉微蹙,略一沉吟,便踏步上前,出手将沈月娴从张有粮身上撕了下来。
沈采萱温言劝道:“张爷,既然钟沈氏死活不愿去鼎丰楼,那就如她所愿,别去了吧。”
张有粮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愤愤道:“鼎丰楼可以不去,但官府一定要去!哼,这种毒妇,要是不狠狠拾一顿,她就不长记性,日后必定还会使坏!听我的,拉她去官府,让官府来好好拾她!”
“依我看,官府就算了吧。”沈采萱道,“钟沈氏居心不良,想要借着亲事,剪除我和我二姐——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问题是,她的奸谋不是被识破了么?这样一来,她就属于犯罪未遂。依照大燕律,犯罪未遂不算犯罪,不用承担责任。就这么把她拉过去,保不齐官府都不会受理。”
“倘若是别人把她拉过去,或许官府嫌事儿小,不予受理。”张有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要是换成咱们少东家,相信我,官府一定会了她。”
“就算官府肯将她押又如何呢?”沈采萱摇头叹息,“这只是暂时的,官府是不会严惩她的,相信很快就会把她放出来了。”
张有粮道:“的确,按照律法,不能让她去流放,更不能杀她的头,确实不能严惩她,但可以小惩大诫嘛,比方说,打她几板子,关她几天。”
“打几板子,关上几天……这种小惩,真能大诫?”沈采萱一脸不信,“不是吧?这又不伤筋又不动骨的,这点惩戒对于钟沈氏那种没脸没皮的毒妇来说,毛毛雨啦,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算了算了,料想官府也治不了她,押送去官府什么的,唉,就别那事儿了。”
“诶,这你就不懂啦!”张有粮解释道,“打几板子,关上几天——这种惩戒本身是没什么,可它带来的影响却很大。要知道,一个妇道人家,被拉到众目睽睽的大堂上打几板子,再被扔进肮脏不堪的大牢里关上几天,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她身上就有了污点!
“虽说咱们燕国民风开放,妇人身上有了污点,不一定会被拉去沉塘,可死罪能,活罪难饶,这种妇人多半会被婆家休弃。
“你想啊,钟沈氏今年都三十好几了吧,又是一副痴肥长相,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长相,被婆家休弃之后,还能有什么出路?必定只能留在娘家,而且会一直留着,让父母兄嫂养一辈子!
“你爹的后娘不是对不住你们一房么?那就让她来养活被休弃的女儿吧!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了。
“你看,只要把钟沈氏拉去官府,不但能狠狠教训她本人,还能顺带着拾你爹的后娘,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多好!”
话音刚落,沈采萱便低头沉吟起来,仿佛是被张有粮说动了,正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将沈月娴押送去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