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世上,有的钱可以放心大胆的下,有的钱却不是想就能够下的。
为了避不必要的麻烦,在下这笔钱之前,沈采萱想要搞清楚,这笔钱烫不烫手。
如果烫手……那她只好忍痛割爱了。
郑忠维明白沈采萱话中隐含的意思,略一沉吟,向她透底:“营救被拐之人的任务得以顺利完成,作为主持营救工作之人,知县大人能够从中得到的好处远不止这三千两银子,还有其他。坦率的讲,‘其他’才是知县大人真正想要的,至于这三千两银子,家中巨富的知县大人并不是很在意,便大大方方分给了下面的人。
“不光是立下大功的你,就连没什么功劳的我,也领到了赏银呢。整整一百两,我放心大胆的下了,这一千两,你也只管放心大胆的下吧,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说罢,郑忠维又将那九张银票推回了沈采萱面前。
听了郑忠维的话,沈采萱彻底安心了,安心之余,忍不住夸赞道:“这位知县大人,可真是一位大大的好人呢!”
知县明明可以仗势欺人,严令沈采萱管住自己的嘴巴,而不用给出一文钱的封口,从而名利双。
而真正立功的沈采萱即便一无所获,又能如何呢?只能自认倒霉呗。
在这种情况下,知县依旧给了沈采萱一千两银子,由此可见,他或许有些功利,也有自私的一面,但为人其实不坏。
郑忠维情真意切的附和道:“的确如此。”
这位知县来自燕京,上任还不到半年。
上任伊始,衙门里的人——包括二把手县丞在内——都对他了解得极为有限。
大伙儿只知道他是二甲进士,且出身世家,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但,仅仅是这么一丁点有限的信息,就足以令县丞这种官场老油子心生疑惑了。
要知道,以新任知县的名次和出身,他应当能够进入翰林院,成为人人艳羡的庶吉士才是,怎会外放到并不怎么富裕的温阳,当这么个前途有限的知县呢?
县丞料想这里头必有缘故,为了摸清这位上司的底细,县丞特地给远在燕京的友人写了信,托那友人代为打听。
不久之前,县丞到回信,这才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原来,新任知县出身世家不假,可他爹却是庶出,而且是很不受宠的那种,到了婚配年纪,家里随便给他爹找了个富商家的姑娘,就给打发了。
所以说,新任知县的父亲是庶子,母亲是商户女。
这就难怪了,即便出身世家,却得不到家里的支援,只能够与前途无量的庶吉士失之交臂,跑来这儿当个七品芝麻官了。
不过,在县丞看来,如此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出身,对于新任知县本人来说或许是坏事,可对于下属以及治下的百姓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首先,身为世家子,哪怕是庶子所出,也理应有很好的家教。
这样的人,多半心存底线,不会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其次,新任知县的母亲作为商户女,却能够嫁入世家,她娘家必然不是一般的有钱,她的嫁妆必然不是一般的丰厚。
有个很有钱的老娘,按理来说,新任知县不会太过执着于捞钱,即便要捞,吃相也不至于太难看。
正如县丞所料想的那样,虽说新任县令不够老成持重,颇为追求个人名声,隐隐展露出勃勃野心,但他从不横征暴敛,剥削民脂民膏,且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赏罚分明,总的来说,称得上正直公道。
人无完人,能有这样一位上司,不仅县丞颇为安心,就连郑忠维也颇感欣慰。
远的不说,就说这一次吧,迟迟没能找回那位小公子,新任知县没有立刻将郑忠维推出去当替死鬼,而是顶住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给时间让郑忠维继续追查。
正是因为宽限了几天,郑忠维才有机会接触到沈采萱,才能够避身陷囹圄的厄运。
所以,哪怕新任知县曾当众打过自己板子,郑忠维也没觉得新任知县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