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姐沈家三娘沈采莹却悄悄按了按她的手背,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娘秦氏也递给她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婆婆没有立刻表态,大房的人也没动静,小严氏暗骂一声,改变策略,扭头向公公沈寿海诉苦:“就因为二房偷懒,搞得一大家子人都灰头土脸的。爹,你一向公正,你给评评理,这事儿是不是二房做的不对?”
往日里装得满满的水缸,今儿个居然见了底!
受此影响,不单单是小严氏没能洗漱,家里其他人也没能洗漱得成,沈寿海自然也不例外。
一大清早起来,连脸都没洗成,沈寿海本就心中不快,听了小严氏的控诉,他心中越发不快,当即板起脸来,看向苏氏,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谴责。
不过,沈寿海自诩是个讲究人,训斥儿媳妇这种事儿,他从不直接参与,向来都是让严氏代劳。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见沈寿海侧过头去,用眼神示意严氏。
严氏会意,当即开口训斥道:“老二媳妇,前几日四娘病重,你整日愁眉不展。家里体谅你,就让你嫂子和你弟妹分担了你的活计,好让你安心照料四娘。现如今,四娘的伤势大好,不需要你照顾了,闲下来的你理应像以往那样,好好料理家务才是。可你倒好,不过闲了两天,就不住心了,别的不提,光是打水这么简单的活计,都不肯好好干!你说说你,应该吗?应该吗?”
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婆婆严厉训斥,苏氏臊得满脸通红,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沈采薇不服,就想站出去替苏氏辩解,却被沈采萱不着痕迹的拦下了。
沈采萱站起身来,声音和缓,神色温柔,摆事实讲道理:“我娘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又是要养猪喂鸡,又是要洗衣做饭,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刻得闲!
“养猪——光是猪草就要打四十斤;喂鸡——虽说鸡食远比猪食要少,但也得剁上十来斤;洗衣——全家近二十口人,就算三天一换好了,每人每次至少换下三件衣裳,折算下来,每天至少要洗二十件衣裳;做饭——一大家子的饭食,淘米洗菜、切切煮煮,耗时又耗力。
“这么多活计,全都压在我娘身上,要不是我二姐和四郎帮忙分担一二,恐怕我娘早就累得吐血了!
“奶,方才您连问两句‘应该吗’。在此,我也想问一句‘应该吗’?咱们二房都已经承担了这么多活计,还应该揽下打水的活计吗?”
严氏目光微闪,无言以对。
“明明不应该,可大房打水的活计,三房种菜的活计,却全归到了咱们二房头上!咱们二房也是人啊,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这么多的活计,都快把咱的脊梁骨压塌了!今儿个,咱实在是干不动了,就少打了两桶水,却不想,落得满身埋怨。”沈采萱的目光隐隐带着几分凌厉,“奶,您最是贤良,您给评评理,这些埋怨,应该由咱们二房来承受吗?”
严氏依旧无言以对。
原因无他,在分配活计方面,严氏明显处事不公。
之前二房的人不计较,这些不公也就囫囵过去了;如今二房的人开始较真,这些不公摆到了明面上,孰是孰非,一看即知,根本无法糊弄过去。
沈寿海闻言,先是看了看严氏,又看了看在场众人,艰难开口:“养猪喂鸡、洗衣做饭、打水种菜,这些活计全是二房在干——这,这是真的吗?”
严氏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尽管老妻一句话都没说,可沈寿海已经知道了答案,他震惊到了。
别看沈寿海吃住睡都在家里,多少年来,几乎没有离开家一天,就以为他对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可事实上,沈寿海信奉“男主外女主内”,一门心思都放在外面那些田地上,对于家中的琐事,根本就不关心,全权交给了严氏照管。
一直以来,他都想当然的认为,严氏会将家务活分派给三房人,由三房人共同承担。
万万没想到,养猪喂鸡、洗衣做饭、打水种菜,这些繁重的家务活,全压在了二房的身上!
这,这不应该啊!
他的原配张氏生第二胎时难产,孩子保住了,她却没保住,留下了年仅四岁的女儿和嗷嗷待哺的儿子。
为了照顾一双儿女,他不得不再娶一个媳妇回来。
经人撮合,他很快娶回了严氏。
尽管严氏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可她温柔娴淑、端庄大气,过门之后,将他的一双儿女视为己出,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她一碗水端平,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是十里八乡闻名的贤良人。
这么一个贤良人,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贤良的事情来呢?
沈寿海隐隐觉得,他的枕边人或许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贤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