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有没有说什麽补救的方法?」乔父难掩失望的追问。
「压力不要太大、食补跟适当的休息。最重要的一点是得失心不要太重,否则越难生宝宝。压力我还扛得住,只是委屈了舞,即使时代再进步,大多数的人都还是会把不孕的责任归咎到女人身上。」
乔濋望着眼泛泪光的女人温柔的说,沈寻舞的泪水就这样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就算与亲生母亲四目相交针锋相对,她的情绪都还能收放自如,唯独面对身旁这个男人毫无保留的付出时,她怎麽也无法抑制胸口那愧疚跟心疼的翻搅。
只觉感情的天秤越来越倾斜,她不停上升,乔濋不断下沉。不是爱情的重量有别,而是纯度相差甚远。
对照乔濋纯粹天然的爱,她的感情就像膺品,廉价却高卖。
即使努力让它像真货、自己也相信是真品,但终究掩盖不住是由爱、恨、怨跟仇这些粗糙原料交杂而成、纯度微乎其微的事实。
自己这一生能被这个男人如此宠着、护着,是何其幸运?而这个所爱非人,疼着、爱着她的男人又是何其不幸?
「的确是委屈了小舞没错。你就好好接受治疗,真还是不行的话,现代医学这麽发达要一两个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小舞,爸知道你辛苦,就再等等吧!」媳妇这两行泪看在乔父眼中的确是女人的委屈跟难过。
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问题,他怎麽有那个颜面给女方传宗接代的压力呢?
「真不知是哪边出了问题,是被人下了咒还是犯了冲,我看得找个师父到家里抓鬼了。不然怎麽会这近两年来家中大小事不断,没有片刻是平静的?」魏秋萍意有所指的边说边叹气。
「没想到阿姨这麽迷信,竟然会相信抓鬼收妖这种荒诞事。不过这也不奇怪,我大学时有个跟我感情相当好的室友,长得非常甜美可爱,给人很阳光跟开朗的感觉。有一晚因为梦到已故的弟弟而大叫惊醒,隔天就抱着十字架跟圣经睡觉。我当时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她把手足害死的,不然怎麽会那麽害怕呢?」
「她怎麽回答?」丈夫入戏的问。
「她说八岁的时候因为忌妒同母异父的三岁弟弟得到的宠爱比她多,於是人前对他疼爱有加,人後却是不断诅咒他快死。在一次出游中她趁只有两人在一起时,把他推下湖里溺毙了。为了逼真,她还塑造自己为了救弟弟也差点灭顶的假象。由於她精湛的演技跟超龄的说谎技巧,就连母亲跟继父都以为儿子是意外落水的,从此她得到全部的爱跟照顾。」
沈寻舞说着大学时室友隐藏在心中的黑暗秘密,也话中有话的将母亲与故事女主角的虚伪面重叠。
依稀记得当时听到这故事的她竟然一点都不意外跟害怕,甚至还无法克制的笑了许久,让对方当下的表情比她还惊恐,殊不知更残酷跟恐怖的事她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她和那个三岁男孩都是被害者,不同的是,室友的弟弟如姐姐所愿永远消失了,而她温子甯,却背着母亲用另一个身分跟名字偷偷活下来。
如果为了个烂男人,连怀胎十月的亲骨肉都能毫不考虑就对准心脏刺下,那因为渴望得到所有的爱与关注,将只有一半血缘的手足推下湖的举动也就不难理解跟想像了。
「这麽可怕?她应该是编故事故意吓你的吧,八岁小孩哪有那麽多心眼?」乔濋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情。
「不要小看八岁女孩,可记恨了呢!总之我是信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做作虚假、用美丽谎言来包装自己的邪恶也是人之常情,这世界不就是这样,越真实的东西别人越怀疑,越虚假的谎言大家却越相信越爱听吗?濋不相信我室友的故事是真的,那爸跟阿姨呢,也不信吗?」
「我相信,小孩的占有慾跟忌妒心不比大人差,但也少了成人的自制力跟思考能力,所以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乔亦夫说出跟儿子相反的答案。
「我压根一点都不相信,八岁小孩正是父母疼宠、纯真的年纪,哪有这等心思?还杀害自己的弟弟?这世上怎麽可能有这麽残忍的事,简直无法想像,一定是编来骗人的。」魏秋萍用极力否定这个故事来稀释心底那隐隐升起的恐惧。
沈寻舞这女人怎麽会突然提到已故亲人入梦这件事?
尤其是「八岁女孩,可记恨了呢!」这个词更是挑动着她的敏感神经,大女儿死的那年也恰好是这年岁。
她可是常常在死都不肯闭上双眼的丈夫,牵着全身是血、脸色惨白的长女温子甯,两人面目狰狞同时朝她走近的画面中惊醒的。
「也对,这麽肮脏的故事藏都来不及了,怎麽会说出来给不相干的人听呢?万一我大嘴巴说出去了呢?别人的故事真假都不重要,终归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自己行的正、坐的端,就算夜半鬼敲门也不惊心,死去的亲人入梦也只会倍觉温馨,阿姨你说是吗?」沈寻舞不疾不徐且不带一个脏字的回应母亲。
「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不做亏心事就无所畏惧。妖魔鬼怪也没什麽,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多了。」魏秋萍对上女儿的双眸微笑着附和。
眼神还下意识且不自觉的往沈寻舞微露的左胸口望去,想寻找她当年亲手在长女身上留下的印记,是否也在这女人胸口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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