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的官署里,李林甫将手中一份条陈折本,往书案上一扔。
怒道:“李某拜相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政事堂如此放肆!”
“属下无能,右相息怒!“罗希奭慌忙拜倒在地,“属下这就撤去朱雀越骑团,改叫羽林军前来护卫。定要当场,将那王烁拿下法办!”
“糊涂!”李林甫斥责了一声,声音突然又低沉下来,“这样传了出去,倒显得我这个宰相器量狭小,反倒给他王烁长脸!”
“右相,那王烁放肆搅扰政事堂,莫非还不能追究吗?”罗希奭急忙问道。
“众目睽睽,他现在都还在门外候着,并未硬闯。那段子璋刚好又是他的直嫡属下,栽在他手下也确是左金吾卫的内部家务事。”李林甫有点不耐烦的沉声道,“莫非本相,就因为他在政事堂吵嚷了几句,就治他的死罪?——那好歹是一个四品中郎将,不是一个贱籍奴仆!”
罗希奭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拜下,“属下浅陋,右相责备的极是!”
“哎……”李林甫有点愤恼的闷哼了一声,小声自语道:“可惜他是王忠嗣之子!否则为我所用,岂不胜过段子璋等辈,百倍有余?”
“右相有何吩咐?”罗希奭显然没听清楚。
“不关你事。”李林甫眨了眨眼睛,“王烁,为何事而来?”
“他说,是有人命关天十万火急之事,紧急求见。”罗希奭道,“具体,他也没有讲。”
李林甫寻思了片刻,“去,把京兆尹萧炅唤来。”
“喏。”
厅堂里,王烁一直站着,没有坐到那公卿们一起去。
政事堂的大门被打开了一点,罗希奭去而复返,将一名紫袍官员叫了进去。
然后他走到了王烁面前,规规矩矩的叉手一拜,“下官已经给王将军通报过了。王将军不妨稍候片刻。”
“有劳。”王烁回了一礼,行,那我就等一会儿!
罗希奭不再多言,退到一边垂手站着。
官署里,刑部尚书兼京兆尹萧炅,拱手拜在李林甫的书案前。
“萧尚书,昨夜青龙坊的事情,你听说了么?”李林甫问道。
萧炅规规矩矩的拱手答话,“回右相,萧某正为汇报此事而来。”
“不用汇报,本相已经知道了。”李林甫不动声色,将一份刚刚写好墨迹犹新的文书,往身边的书吏手中一递,“你看一看。”
书吏将文书拿给萧炅,他连忙接过来一看。
原来是一纸宰相牒书,命令京兆府汇同工部,立刻组织人手修缮青龙坊的决堤河口,疏导洪水、救助百姓。
萧炅微微一愣,“右相,这是……何意?”
“这意思,莫非还不明显吗?”李林甫抬高了他的嗓门,“叫你和工部的人,赶紧去办事!”
“喏!”萧炅慌忙拜下。
“宰相者,上辅天子下安黎庶。现在京城出了这种事情,你以为本相的脸上很光彩吗?”李林甫有点恼火的说道,“若不赶紧做好善后,京城的百姓不光会骂左街使王烁,也会骂你这个京兆尹,还会骂我这个代政的宰相!倘若传到圣人耳中,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右相息怒,下官遵命,马上就办!”萧炅一个劲的作揖。
“萧尚书,起来吧!”李林甫轻吁了一口气,又变得和颜悦色,“左街署专管万年县的治安,和万年县衙一样都隶属于京兆府。你这个京兆尹,是左街使的顶头上司。刚刚王烁是怎么放肆的,你应该也都看到了。现在,你该怎么做?”
“下官……”萧炅滴溜着眼珠子,“这就去收拾他!”
“啧!”李林甫发出了一个不满的声音,“同僚之间,别动不动的就收拾。王烁还年轻,他既是你的下属又是你的晚辈。你得循循善诱的劝导于他,告诉他在京城的一些为官之道。你明白吗?”
“是,下官明白!”
“你可以走了。”
“喏!”
萧炅走出政事堂,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右相没叫我去动手收拾王烁,我还想让他做我女婿呢!
转念一想,萧炅仿佛又明白了一点什么:莫非是,右相深知王烁现在深蒙圣眷,不宜硬碰?于是试图叫我以柔克刚牵制于他,最终将他给降伏?
还是右相高明啊!
王烁站着等了半晌,没等来李林甫的宣请,反倒是刚才进去的那个官紫袍官员走到了自己面前,站着不动了。
“王将军,你认识本官吗?”他问道。
穿紫袍的,三品以上。
眼前这人,倒是五官分明细髯飘然,生得一副堂堂仪表。
“王烁眼拙,不识上官尊颜。”王烁叉手而拜,“肯请上官恕罪!”
萧炅淡淡道:“你来长安的时间还短,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