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想了想,还是绕过去,叫上了吴嫂子,跟着钱掌柜那个小厮,往第一处地方过去。
虽然她觉得那个钱掌柜的眼光肯定比吴嫂子强,可完全越过吴嫂子,太不尊重了。
四处地方都是在很热闹的地方,吴嫂子看的很仔细,李苒却只往后面看前店后院的那个院子。
看到最后一个地方,钱掌柜一脸笑,微微躬身看着李苒。
李苒看向吴嫂子,吴嫂子低眉垂眼,瞄着李苒,一幅等李苒拿主意的模样。
“我从来没做过生意,半点不懂,哪一处合适,只能你来拿主意。”李苒迎着吴嫂子从下往上看的目光,温声道。
“四家都好,就是,将军一共给了二百两银子。”吴嫂子小心翼翼道。
李苒看向钱掌柜,见钱掌柜有几分踌躇,微笑道:“周将军走得急,她也不知道这些行情市价,如果不够,能等周将军回来补足吗?”
“能能能,这都是小事。”钱掌柜连声答应。
他领的这桩差使,是姑娘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可没提过半个钱字,他压根没想过和姑娘说价钱不价钱这样的话,现在姑娘说周将军出钱,那就找周将军要钱,说等周将军回来,那就等周将军回来。
”各多少银子?“李苒又问了句。
听钱掌柜报了价,李苒转头看向吴嫂子:“你看哪个更好?”
“北瓦子那间呢?”吴嫂子犹豫片刻,小心的看着李苒,声音轻飘。
“为什么选那间?”
李苒想着北瓦子那处铺子后面那逼仄的后院。
整个后院,只有一排倒座房,倒座房前,不过四五尺,就是别人家的屋后。
“四个地方都是做生意的好地方,都是极好的地方,没什么挑的,都是三间门面,上下两层,大小差不多,北瓦子那间,要便宜差不多一百两。”
吴嫂子小心答道。
李苒看着她,片刻,叹了口气,“我觉得马行街那一处好,后面那个院子,四四方方,偏门出去又方便,那棵石榴树多好。”
“姑娘,当不得,我和喜姐儿都是贱命人,有个地方住……”
“可不能这么说。”
钱掌柜极精明的人,几句话间,已经明白了李苒的意思,笑着打断了吴嫂子的话。
“你可是周将军门下的掌柜,这住的地方太不像样,周将军这脸面可不好看,碰到那不知情的,说不定还要乱嚼舌头根子,说周将军苛待下人呢。
马行街那一处,我也觉得好,规整四方,大气,一派好气象。”
最后一句,钱掌柜转向李苒笑道。
“那就马行街那家吧。”
李苒满意无比的看着钱掌柜,可真是个令人舒心的能干玲珑人儿啊。
“铺子钱,”李苒的话顿住,钱掌柜忙笑接道:“小的先垫上,等周将军回来了,小的找周将军结帐,正好,房契什么的,也要找周将军亲自过目画押。
这几家铺子都是早就清好的,吴嫂子这边,明天就能过去收拾起来。”
“多谢。”
李苒呼了口气,看了眼有几分呆怔的吴嫂子,犹豫了下,看着钱掌柜笑道:
“能不能烦钱掌柜先帮着把后院收拾出来?让吴嫂子能尽快搬过去,好安心的看着收拾前面的铺子。”
“姑娘放心。”钱掌柜欠身笑应。
“收拾后院的银子,到时候一并找周将军会帐。”
“姑娘。”吴嫂子声音哽咽。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喜姐儿,好好活着。”李苒拍了下吴嫂子,叹了口气。
也不过隔天,钱掌柜就递话进来,说收拾好了。
吴嫂子和喜姐儿已经搬过去了。
李苒到时,吴嫂子正在明亮干净,诸物齐备的厨房里忙个不停,喜姐儿裹着件夹衣,坐在圈椅子上,娘儿俩正说着话儿。
见李苒进来,吴嫂子急忙奔迎出来,喜姐儿扶着圈椅靠背,站了起来。
李苒忙上前按着喜姐儿坐回去,“你不用起来,我过来看看收拾的怎么样,还缺什么东西。”
“都是齐全的,收拾的太好了,就是太好了,多谢姑娘。”吴嫂子连声致谢,说到最后,声音又有些哽。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看自在。”
李苒不太习惯面对吴嫂子这样的感激和激动,交待了一句,出来往各处看。
“姑娘要在这里用饭吗?桃浓一会儿过来吃中午饭。”吴嫂子追在后面问了句。
“不用,我还有事,看完就走了。”李苒笑着回绝了。
她要留在这里吃饭,吴嫂子必定要添菜添饭,这个时候了,再添饭添菜,就过于忙乱了。
李苒从上房起,一圈再看回到厨房,十分满意。
这间洒满阳光的四方小院,处处齐全舒适,大到床柜,小到杯子靠垫,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是齐全妥帖的。
那位钱掌柜,真是太难得了。
“前面饭铺子不用急,慢慢来,想周到,准备齐全最要紧。磨刀不误砍柴功,急是急不得的。”
李苒交待了一句,辞了吴嫂子出来,上车回去了长安侯府。
……………………
中元节那天,吃了早饭,李苒在廊下发了一会儿呆,出门往孝严寺去。
孝严寺寺门虚掩,李苒离寺门十来步,寺门从里面拉开,李苒进了寺门,一路往里,里面正做着法事。
李苒进了大雄宝殿,片刻,就有小沙弥送了蒲团过来,李苒坐下,直听到晚钟响起,才起身回去。
晚饭后,付嬷嬷递了茶给李苒,笑着说着中元节的种种讲究规矩,以及,朝廷在封丘门外祭祀阵亡将士和孤鬼游魂的法事如何隆重,以及这一整天,甚至到明天,皇上和太子要如何如何,谢将军一向随侍在太子身边,又是如何如何。
李苒瞄着付嬷嬷,只听,没说话。
她是在跟她解释什么吗?
要解释什么?
为什么孝严寺的法事上,她没见到他?
是她自己要说给她听的,还是谁给她捎了话儿?
第二天,午饭前后,石南打发人送了只小匣子,里面放了两块黄灿灿的糕点。
李苒用手指点了点糕点,又拿起来闻了闻。
付嬷嬷忙笑着解释道:“这是穄米糕。大祭礼上祭祀用的穄米,撤下来后做成穄米粒,做不了多少,去年,我记得长安侯得了三块,除了侯爷一块,另两块,指明了给老夫人和夫人的。”
李苒垂眼看着匣子里的两块糕,掂了一块,咬了一口,一股子东北黄米年糕的味儿,很不错。
直到周娥回来,李苒除了和王舲出去过几回,看珠宝买这买那,别的时候,只去过一回书坊,买了一堆新书旧书回来。
石南又送过几回东西过来,都是些应季吃食。
周娥是傍晚回来的,进来拿了衣服,就急急出去了。
付嬷嬷说她去香水巷洗澡去了。
李苒很是稀奇,多问了几句,才知道香水巷整条巷子,都是大大小小的澡堂子,男女都有!
第二天,周娥进了正屋,看到李苒,下意识的抬胳膊闻了闻。
李苒看的挑起了眉梢。
“天天踩一身马屎马尿。”周娥又抬起另一只胳膊闻了闻。
李苒笑起来,站起来,凑过去闻了闻。
“什么味儿也没有。你当兵打仗,不是天天跟马为伴,还怕这个味儿?”
“打仗那马,跟马场那马,不是一个味儿。跟你说你也不懂,打仗的马是香的,马场里那不是马味儿,是马屎马尿味儿,臭死个人。唉,算了不提了,总算熬过来了。”
周娥撇着嘴,一脸后怕。
“你去看看吴嫂子吧,收拾得差不多了,说是再过几天就能开张了。”李苒看着周娥笑道。
周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
八月初,天气凉爽。
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秋社热闹起来,大相国寺一年一度的祈福fǎ hui也开始了。
大相国寺一年中的各种fǎ hui,就数初秋的这个祈福fǎ hui最轻松喜庆,也最热闹。
祈福fǎ hui要持续五天。
头一天,太子和朝中百官,郑重祈福,也感谢这一年的丰收。第二天多是中下的官员和诸士子学生。
从第三天起,就是各家女眷了。
女眷们只要没什么事儿,余下的三天,几乎都是天天要到的。
一来这是个规格足够高,又足够喜庆的祈福;二来,这fǎ hui可是一年中最轻松愉快的那一个。
说是来听经,其实就是聚会说话玩乐吃喝。
fǎ hui第三天,李苒和王舲、谢泽,霍文琳,以及曹家两位小娘子,鲁国公府杨大娘子和杨二娘子,约了一起到大相国寺听经。
至于李清柔,自从听到霍文灿和王舲定亲的信儿之后,大哭了几场,就病倒了,听付嬷嬷那意思,刚开始好象是真有点儿不舒服,后来,就是病着不肯好了。
周娥不进大相国寺,不过大相国寺山门外演的那些丰收小戏,她很爱看,跟着李苒到了大相国寺门口,李苒往大相国寺进去,她站在山门外,愉快看小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