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有几分意外,和王舲交待了句,跟着小丫头出来,转了两个弯,就看到李清宁站在座假山后,笑容满面的冲她招手。
“有什么事儿?”李苒紧走几步,微笑问道。
“我问过二嫂了,今儿你是个闲人,我也是,还有霍三,走,咱们溜出去看教坊演乐去。
我跟你说,就今天有空儿。明天起,我,还有霍三他们,就得跟着太子出城去京畿大营,再去看河看田里的苗情什么的,霍三算过了,今天要是不去,今年就没空带你看教坊演乐了。
咱们这就走?”李清宁愉快的一挥手。
“等等,”李苒迟疑起来。
这就走肯定不行,再怎么也得跟王舲交待一声,还有,她跟他们跑去看演乐,把王舲抛在这里?王舲刚刚说过,她也不是个随和的。
那,不去看演乐了?
李苒看着扬着眉,一脸不解的李清宁。
今天不去,不光他们没有空儿了,只怕她也没有空儿,这年酒,可是一直排到了初十过后,过了初十,教坊的演乐早结束了。
确实是就今天空闲。
要不……
“我正跟王家六娘子一起说话,能不能带上她一起去?”李苒看着李清宁问道。
不管是直觉还是理智的认知中,她都觉得王舲是个可以一起溜出去看演乐的人。
“对对对,她跟你最要好,你问问她,她要是去,那最好。”李清宁连连点头。
这个妹妹能有个伴儿,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儿。
“那你在这儿等我?要不我们直接去二门?”李苒笑问道。
“二门最好,这里人来人往的,不便当,我和霍三在二门外等你们。”
李清宁愉快的应了句,冲李苒挥了挥手,李苒转身往里,李清宁转身往外。
果然如李苒所料,王舲干脆愉快的答应了,招手叫过一直侍立在两人旁边的小丫头,低低交待道:“烦你跟你们二奶奶禀一声,就说我跟你们四娘子出去玩儿了,之后就直接回去,不再过来烦劳她,再烦她跟我二嫂说一声。”
小丫头忙曲膝答应。
两人出来,王舲一边走,一边和李苒笑道:“不瞒你说,教坊演乐我看过几回,可都是在他们支应差使的时候,全是四平八稳的那种,象棚这种演乐,还一次没看过呢,托你的福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
“肯定不一样啊,支应差使,演什么乐,怎么演,都在礼法之下,规矩极严,半丝错不得的。象棚演乐,可没什么规矩礼法,就是炫技。
能在教坊里领差使的,都是尖儿中的尖儿,有俸禄有职身的,照我二哥的话说,一身惊人的技艺,也就在过年这几天能当众炫一炫,你想想,得多热闹?”
王舲说的自己都有点儿兴奋起来。和李苒两人,加快脚步,往二门出去。
二门外,李清宁的小厮墨香站在门槛外,正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看到两人,忙躬身示意。
两人出门,霍三已经骑在了马上,正无聊的转着鞭子,李清宁站在辆大车旁,伸着脖子往门里看,见两人出来,忙欠身示意两人上车,自己转身上了马。
李苒和王舲上了车,往里瓦象棚过去。
车子停在象棚侧后一个小角门前,长随小厮围成外里两层挡着闲人,李苒和王舲下了车,霍文灿在最前,李清宁跟在最后,进了小角门。
“天字号雅间。”走到雅间门口,霍文灿一边掀起帘子让进李苒和王舲,一边带着几分得意笑道:“全是托了四娘子的金面。”
“咦,这话有意思了。”王舲笑接了句,进了雅间,先替李苒去了斗蓬。
“还真是四妹妹的金面。”李清宁最后进来,站住,从小厮手里接过茶,递给众人。
“这会儿象棚里的雅间有多难订,四娘子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霍文灿冲王舲嘿了一声。
看样子,霍文灿,以及李清宁,都和王舲很熟悉。
“年前我让人过来订雅间,掌柜一句话没说,排了一堆人给我看。
没办法,我只好把四娘子这块金字招牌请出来,那掌柜二话没说,就把这天字号雅间留下了,这几天,天天都是先打发人去问过,说了不来,再把这雅间给别人。
唉呀,四娘子这金面,是真好使。”
霍文灿啧啧有声。
“照这么说,今儿得算是四娘子请客,我只记四娘子的人情了。”王舲听的笑起来。
李苒笑着抿着茶,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打量着四周。
“他们兄妹请客,反正今天是他们家的年酒。咱们俩是客。老三,今天不管从哪儿说,你都是东主,可得好好尽一尽这东主的本份。
先给我叫份煎白肠,就那家的……墨香知道。早上赶得急,没吃饱,四娘子要不要尝尝?好吃得很。六娘子呢?”
霍文灿不客气的点着李清宁指挥道。
李苒和王舲一头。
王舲一边点头一边笑道:“还有桃花鲊,莲子肉,水滑糍糕,椰子酒也要些。”
“对对对,干脆再去一趟樊楼,把铛头拿手的那几样下酒小菜提过来,你妹妹爱吃!”霍文灿愉快的拍着李清宁。
“行行行,这又不值什么,快去。”李清宁一边笑一边示意小厮墨香。
李清宁又在雅间后面那张长桌子上,挑挑拣拣拿了几碟子干鲜果子端过来,落了座,下面台上,已经响起了第一声鼓点儿。
李苒忙挪了挪坐好,专心看台上。
王舲也往前挪了挪,和李苒并排,看着台上。
象棚的舞台宽敞非常,艳红的舞者旋成了一片通红,占据了舞台。
“这是大曲部!你看那个……”
霍文灿往李苒旁边凑了凑,指着台上,刚开口要介绍,就被李苒摆手打断,“别说话!”
“你肯定不懂,我跟你说说……”
“这要什么懂不懂?好看就行了。”李苒再次不客气的打断了霍文灿的话。
霍文灿差点噎着了,王舲手按着额头,笑出了声。
“就是,好看就行了,别废话。”李清宁紧挨霍文灿坐着,一边笑一边用力拍他。
霍文灿正要驳回去,见李苒两只眼紧盯着台上,一只手不停的冲他摆着,示意他别说话,只好悻悻然哼了一声:一会儿再跟李三算账!
一曲终了,李苒长长吐了口气。
象王舲说的,这教坊演乐,真就是炫技大会,这炫技炫的,她都听晕看晕了,除了惊叹,就还是惊叹。
“光好看?没看懂?”霍文灿看着李苒长长吐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伸头看着她问道。
“懂什么?”李苒从王舲手里接过杯椰子酒,看着霍文灿,奇怪问道。
“刚才那支曲子,是什么曲子你知道吧?什么来历?他们演的好在哪里?那舞,哪儿好?那是什么舞?那把琵琶最见功底,你听出来没有?哪一段最见功底?中间那把二胡,听出门道没有?”
霍文灿一口气就是一串儿。
李苒斜着他,片刻,移开目光,和王舲笑道:“这椰子酒好喝。”
王舲噗一声,一边笑一边点头,“对对对,椰子酒好喝。”
“你看看,她什么都不懂!”霍文灿转向李清宁,一脸忿忿然。
“四妹妹不是说了,好看就行了,说的很对。演得好,好看!”李清宁端了碟子煎白肠,起身放到李苒和王舲面前,“趁热吃。”
“你们兄妹两个,真是焚琴煮鹤!”霍文灿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煎白肠扔进嘴里,把一腔忿忿然化成了用力咀嚼。
接下来的演乐,一场比一场精彩,李苒看了个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