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请你们听好,如果你们还想活命,请立刻离开这里。这里是危险区域,请不要停留!这里是危险区域,请不要停留!”
“保持秩序,往外走!不要站着不动!”
“请所有人徒步撤离到两个街区之外再自行离开,朝亭街已经全部封锁,周围两个街区之内都被交通管制了,请大家配合!”
“请保持秩序,保持冷静。警方已经赶到现场,请听从指挥,我们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朝亭街街头,一片混乱。杨岚就在其中,看着眼前的场景,重重地哀叹了一声。
只穿着一件单衣的,没穿鞋的,尖叫着的,哭着的——人群就像一股环游过世界的潮水,卷挟着人间百态呼啸而来。到处都是喊声,是叫骂,是呻吟。酒气和呕吐物的臭味在人群中散播开来,让空气都变得浑浊。
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朝亭街上花花绿绿的招牌,闪烁着,立在街道的两旁,沉默地注视着四处逃窜的人群。那些灯光变换着颜色,似乎带着一种嘲弄。人类多么可笑,要聚在一起寻欢,又要四散而逃。
只见,人群当中,有人手上握着手机,或者攥着一瓶开盖的啤酒。他们随着人潮翻滚起来,将手中的物件甩在地上。在脚与脚之间的缝隙中,地上散落着纸杯与传单。
倾洒的啤酒中漂浮着瓜子皮,残破的衬衫被随意地扔在一边,上面还有骰子与钞票。
一定有人在这人群中摔倒,再绊倒更多的人。人潮才不会理会那些碍事的躯体,就像海啸不会在意岸边的黄沙。跌倒的人们就这样迎来无数次踩踏,生死未卜。
杨岚带着他的人,逆着人群往前走。他需要把双手撑在胸前,才能给自己留出呼吸的空间。
有数不清的人狠狠撞过他的肩膀:有皮衣的金属拉锁,有羽绒服兜帽外沿的软毛,更有白花花的胳膊肉。
之前赶到的民警,有些正死死守住街口,有些则拿着喇叭爬上高处,高声指挥着人群撤离。那些喇叭几乎无济于事了——人群发出的噪声几乎将指挥的声音淹没。尖叫的,耍酒疯的,对着电话怒吼的……没有人在听指挥,没有人能保持理智。对于这些逃命的人们来说,他们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们正在恐惧着,发自内心地恐惧着。
“别挤了!别再挤了!”
“快跑啊,还等什么,街上出人命了!”
“我的包,我的包还在酒吧里呢!”
“先逃命吧。”
人群里,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杨岚向四周环视,不知道该怎么做。朝亭街的经石路口,向来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如今这里的人四散而逃,全无章法,像是难以驾驭的野马。整个局面演变成这样,杨岚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要从哪里开始。
乱了,全都乱了。
一切都源于半个小时之前。
朝亭街的事情传到杨岚所在的范伦区公安分局时,朝亭街周边地区的警力早已经出动。不论是交警、辅警,还是附近地区值夜班的警卫人员,甚至还有一些热心的陌生人——他们像是奇迹一般,瞬间组成了一个团队。
当时,还没人清楚朝亭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人群如潮水般从街口逃离,难以控制,形成了巨大的混乱。这种时候,组织疏散才是最重要的。
现场组成的团队,各方协作得很好。他们很快制定了临时疏散计划,并肩组成人墙,分划出逃离的不同路线,指引着朝亭街上的人们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他们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面对朝亭街的情况,他们的人数显得太过单薄,计划也是如此地仓促。
朝亭街上聚集的人太多,而离开这条街的出口也只有南北两个。北边这一个经石路口相比南边的要更加开阔,同时也会有更多的人从这里涌出来。惊慌失措的人们只顾着逃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而丝毫不能冷静下来听从警方的指挥。
这种人群的冲击力是极为恐怖的,如猛兽一般撕扯着脆弱的人墙。在杨岚的眼中,这简直就是死亡的前兆。想都不用想,这样的场面将酿成无数悲剧。
警卫的防线很快崩溃。人群肆意地涌出来,推搡在一起,形成了严重的踩踏事件。朝亭街的南北两头哀嚎一片,被踩在地下的人闷闷地发出求救的声音,却再也无济于事了。
一些来此寻欢的年轻人恐怕余生都不敢去往人流密集的区域了。他们一定没有料想到,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欢乐之地,在今晚竟然变成了不少可怜人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