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奏的人额头淌下汗水，眉头死死锁着。他们离得她那么近，她的发声根本毫无技巧，她都是在用嗓子在唱，趋于吼叫。该轻音的地方偏偏重音，该重音的地方还他妈的是重音！

他们觉得后面有很多的人追赶着，是谁呢？起着一身鸡皮疙瘩，耳朵快要炸了，还要跟在她后面，不停奔跑！是两个人！他们看见前面领跑的是两个人！他们在追着他们，好像追到就能得到什么？是什么呢？

费解着，手都快麻痹，没法继续了，不想停下来，不甘心，还想给他们弹下去……

突地，手指有凉意投入，源源不断的，让僵硬的手指，再次弹奏自如。

【观众数量达到百分之六十。】

小鸡巴跑出校园，放课后的校门口，一个中年女人沉默烧着纸。小鸡巴不敢动，他生怕看到是自己的妈妈。可是，歌声又传来了……

“受过伤……也流过了眼泪……为了梦想疯狂这一次又怎样……”

是他的歌声，是童颜的歌声，是他们最后的歌声！

他冲上去，踢开那只该死的火盆，对中年女人吼道，“我死了，我对不起你，我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不要想我……不要想我这种傻儿子好不好……”他泪流满面地看着她驮着的身体，她慢慢抬起头，入眼的是……

陌生女人的脸！

“她不是我妈妈。”

小鸡巴说不出是庆幸多点，还是困惑多点。

那他的妈妈呢？

歌声已经要进入尾声，时间不够了。他看着自己越发透明的身体，他该去哪里？他得快点想想，是哪里，为什么没有妈妈的记忆了？他的妈妈会给他做好吃的煎鱼，会骂他读书不用功？她长什么样的？不知道啊……她在哪里？音乐不要停……不要停！

“燃烧吧——！骄傲的热血！胜利的歌我要再唱一遍——！”

咦？！

童颜转过头，看着吉他手，他竟然从第二段又开始弹？！

因为他的再次弹奏，其余伴奏手都跟着他的步调，继续循环。底下的观众丝毫没有反复唱一首歌的不满，他们的脸上一个个红得不可思议，他们浑身起着鸡皮疙瘩，说不上好听的歌，但就是能够清楚听到她歌曲中的情感。工作的人们想起学生时代的热血，而本就是学生的人，对这种新奇唱法更是挥动双手，耳熟能详的歌，轻轻跟着哼。

这种被人在耳边，呼喊得热血沸腾的感觉……真他妈的太爽了！

【观众数量达到百分之八十。】

眼前的一本挂历，时间翻到六月七日，全国高考。

小鸡巴跑到高考考场门口，一张张陌生的脸，一张张期待紧张的脸孔。他的妈妈，也在里面吗？

终于，在这么多高温太阳底下，守候孩子考完的父母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妈妈。

背部微微驮着，衬衣汗湿大片，手里抱着被毛巾包裹的半只小西瓜和一瓶水。那瓶水没有喝一口。

他走上前，直视这张脸，这是他记忆中的妈妈，却又不是。他记忆中的妈妈总是很凶很严格，能够为了菜的缺斤少两与人争持不休。他常常羡慕别人家妈妈的温柔，她的妈妈从来都只有学习学习，也不会听到他真正想要什么。可是，此刻，他却心咯噔一下，难受得不行。看着她，站在最前边，最中间的位置，无视着旁边人的白眼，嘴巴干裂，眼中是深深的担忧还有更多的柔和。

他发现，他好像……直到死了都没真正理解她。

尔后，考试结束铃响，她朝里面张望，不顾旁人的推攮，死死抱着手里的东西。

他看见自己，出来了。低着头，消沉，没考好，显而易见。他的妈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可她却一瞬失落后，拍拍他的肩，“没事，我们下一场好好考，我们先去把西瓜吃了？”

“我不想吃甜的。”她点头，没生气，“那先喝口水。”她把水瓶颤颤递给他，看着他喝，他咕咚咕咚喝了大半，递给她，“你也喝点吧，天太热了！”

“妈妈不喝，妈妈刚刚喝了一瓶。”

她这么撒谎道。

挂历再度张张翻过，他来到公布高考这天。他看着自己坐在电脑前，屏幕里是他的高考分数，考砸了，堪堪进个二本。

房间外，妈妈悄悄在哭，大概是付出这么多精力，没有得到回报难受。她大概会……骂死他、打死他吧。他看见她走进厨房，煎煮什么东西。他又看见自己趁着她在厨房忙乎，走出家门。

他跟着自己，一步步走，走到星海高中，很多人收拾东西准备放暑假，管得不严，他轻易进去，轻易来到天台。他随着他往天台底下看，真高啊。他死死凝视底下，很久。

他……就这么死了？

“转眼间……一切都已改变……新的起点新的世界就在眼前……”

童颜的声音传了过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她还在唱，唱得嗓子听起来破得干脆。但他却终让她失望了。

对不起啊，找到回忆又怎样？我还是那个懦弱死掉的小鸡巴。

他听着，静静等待灰飞烟灭。

可是……

“奔跑吧……骄傲地少年……”

他看见自己，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他看见自己抬起头，看到……他朝天空看去……

是蔚蓝一片的天空啊。

他看着释然的自己，一路奔跑回到家，心还在扑通扑通跳，恐惧自己想要死亡的想法。

童颜早就汗水淋漓，她的嗓子痛到不行，她一点不在乎是多不会唱歌。她觉得，她很快乐，她和小鸡巴一起唱歌特别特别快乐。

这他妈的就够了！

她唱得哽咽，唱得支离破碎，没关系，她还可以大声吼叫，更大声地震颤着他们的耳膜，听见了吗？

她和她的键盘手，他们的歌，最后的歌！

她冲出去，侧翻，滑步到中间立式麦克风前。

“哇哦——！酷啊！”

吉他音停住，再响起，有点走调。

“前面在干嘛？好嗨的样子！”

“我们去看看啊，你们听到吗？好可怕的声音！”

“去看看啊！”

“他们说有个胖妹妹在唱歌，还跳舞！”

“前面好多人啊，挤得进去吗？”

“……”

【观众数量达到百分之一百！】

小鸡巴看见自己跑到家中，被妈妈甩了一巴掌，非常非常生气的样子。

然后又颤抖着，紧紧抱住他，“就知道皮！考试考得不好，还要急死妈妈！”他看见狭小的屋里，妈妈做好一桌的菜，三条煎鱼冒着热气。看起来，就特别特别好吃。

他想起来了，小时候，他说过，他特别喜欢吃煎鱼。后来，妈妈就一直做给他吃。

不是妈妈不理解他，而是他改变得她理解不了了。

吃饭的时候，她还在唠叨他，“没考好就没考好，大不了复读，不想复读，就去读这个二本，挑个喜欢的专业。你不要跟妈妈犟，妈妈以前也是为你好，现在都考好了，还能怎么样？”她夹了条鱼放到他碗里，“你自己决定吧。”

“我……我想去这个学校。”他听到自己说，“我想在大学里好好读书考研，再……想加入音乐社。”

她不说话，半晌后，说，“随你吧。”

他以为她会恼怒的，但也没有，她只是默默吃着饭。

他看见自己的后来，妈妈给他报了旅游团，那是他高考前就计划着去的，她答应的，她还是顺了他的意。

他想起更久远的小时候，那时候，他看见商场大屏幕播放林肯公园的歌。他看见键盘手十指飞动，像个重金属战士，速度和激情，更有莫名的温柔含蓄，让他热血沸腾。

“我喜欢这个！”

他指着屏幕上的键盘手，告诉他的妈妈。

妈妈看到了，任他看完，对他说，“这个钢琴很贵的，我们以后长大再买好吗？”

他不懂，买不买和长大有什么关系，噘着嘴，哭出来。

第二天，他收到他人生的第一个键盘和初级入门琴谱，那是一个两百多块的手卷钢琴。他开心得不能自已，以为自己也有了战士的武器。

他踏上去旅游的班车，她的妈妈却去乐器行。

他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拿着一张乐队海报，指着上面的键盘手，告诉乐器行店员：“要这种，不是钢琴，是这种小一点，我儿子喜欢，他弹得特别好……不要特别便宜的，稍微好点……对，他高考完，给他买个……”

他的眼泪唰地淌下来，再也止不住。

【游戏系统：恭喜你，成功获得琴音灵魂碎片。鬼怪灵魂拼凑完成，鬼怪脱离本世界倒计时：十、九、……】

童颜怔怔地听着耳畔传来的系统音，握着话筒的手，汗湿得滑了下来。

“小鸡巴？”

她看着飘在面前，即将不复存在的他。他却探手，好似揉揉她的脑袋，“我看到了，太好了，不是自杀真的太好了！”所以……“不要再叫我小鸡巴了，我的名字：秦鹰。”

“展翅高飞的小鸡巴吗？”童颜哽着取笑他。

秦鹰无奈地扯扯嘴角，想到，“还有……我记起来，我是、我是……死、死的。”

什么？周围人太吵，她压根听不见啊……他怎么连走都走得这么结结巴巴？！

秦鹰瞬间在空气中破碎，徒留一些亮闪闪的尘埃。

【游戏系统：恭喜你，获得人物属性加成，体重－5斤，音乐技能：饶舌。】

底下有人呐喊：“再来吼首啊，小胖妹！”

她捡起边上的书包，背上，轻轻说，“回家写作业了。”

他们哈哈哈大笑起来

“谢谢你们让我唱歌，还帮我伴奏。”

她向乐队的人们鞠了个躬，鞠躬完，她又想起这是小鸡巴习惯动作。眼睛一酸，戴好口罩，低着头，从后头挤出去。

胳膊被拽住，她抬眸，银灰色晃得眼更酸。

“有没有人说，你的声音很带感？”

隔着她的口罩，亲上她的嘴。

她的爱液值发狂震颤，整个人都软了。一股极冷的风灌入，她的身体不由自己。

她听到自己冷冰冰地说：“有没有人说，胖妹不是随便亲的？”

嘭——！

脑袋狠狠撞上去。

趁他松手，顶着晕眩，扬长而去。

“姜闲？”

学霸男神是声控（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