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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六章】14

【风雨里的罂粟花】(6.14)

2019-8-6

“这一行能看清么?”

“勉强吧……”

“嗯那请您跟着我的手指杆读出e字母所朝向的方可以么?”

“可以。

“这个?”

“上……欸?不是左。

“这个?”

“下……左?不不不右!”

“……唉……这样我给您换一个:在这个视力表上这几个图案分别是雨伞、剪刀、茶杯、花朵、小鱼、鸭子、苹果请您按照我所指出来的说出图案名称好吧?如果看不清请告诉我。

“可以。

“这个?”

“不像鸭子……雨伞?”

我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护士指给丁精武的那个图案分明是一只四四方方的小茶杯。

原本对着视力检测室门口的穿衣镜照了个不停的李晓妍见到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再看着镜子里重新变得亭亭玉立的自己十分无奈叹了口气。

而站在一旁的徐远也是气馁得不行他最终忍无可忍把张霁隆拽到了一边小声对张霁隆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他的眼睛就真没办法了么?”

“进来之前我不就让你做足心理准备了么你以为我是故意诓骗你玩?这已经是给他想办法移植过眼角膜之后的状态了!”张霁隆真诚说道“馨亭最好的眼科团队专家会诊却也都治不了——视网膜脱落加上视神经损伤华佗在世治不了现在的最先进科技也治不了。

他现在的状态跟其他同样或者类似症状的病患相比已经算不错的了。

“那他的头发呢?”

“这个我也不太懂好像叫什么什么‘规模组织损伤’还是什么……反正是能给他的头部做植皮手术但是想让他长出头发也是很困难的。

徐远听着张霁隆讲述完苦恼得连连咂嘴站在原直跺脚接着他又对张霁隆问道:“你……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给老丁做手术局里和我个人拿多少钱都行!”

“哼……真他妈不想理你!”张霁隆也有些急了“你以为我不想帮着治好他么?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这个老丁的名号我知道他是咱们f市的全国武术冠军特警队的英雄——我也重英雄!而且这也是我答应秋岩的事情我也想说到做到!可是徐兄这是钱的事情么?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么多年秋岩没求上我张霁隆的时候你徐兄怎么不拿钱去给你这几个下属治病呢?”

张霁隆的一番话给徐远说得有些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候隔着大老远就听到老丁头中气十足用着他那副老嗓子朗声说道:“哎呀好啦好啦!局长张总裁咱们f市黑白两道没必要因为我这么个老瞎子打口水仗……都是快奔六十的人了还啥英雄不英雄的;谢着顶、长着疮、摸着瞎糊走道上班倒也这么过来了这么多年老瞎子我早就认命了。

治好了、治不好又如何?把我这癞头疮换成锃亮的‘中海’让我这之前啥都看不见的‘老瞎子’变成能看得到光亮和人影的‘睁眼瞎’已经是老瞎子我上辈子积德了!”

徐远和张霁隆一并回过头都有些惊讶。

张霁隆不由自主叹道:“老丁先生的耳朵可是真灵敏!”

“这就灵敏了啊?哈哈!”丁精武云淡风轻笑了笑笑中还带着十分的豪迈而完全听不到任何的自怜自艾或是颓堕萎靡但听他十分正经自夸道:“老瞎子还没瞎的时候耳朵就这样!可能就连咱们局长都不知道:不信你们现在就去随便去找任意规格的100枚硬币随意往这间屋子里撒一把我能把每一枚的位置、面值、朝上还是朝下全都用耳朵听出来——这个绝活当年老瞎子还年轻的时候除了我师父咱们市‘猛虎’特警大队的奠基人索真教官也就有两个人会了。

现在用的都是高科技的什么电子狗、探测仪之前可都是得用人肉来观测作战的!”他还对我问了一句:“怎么样小处长这个功夫想学么?”

“你愿意交我当然愿意学!”我捧场说道。

我更没想到实际上从当年到现在在曾经的“风纪股三条丧家犬”里最惨的老丁居然也是他们三个里面最为豁达的那一个。

李晓妍的肥胖和莫阳的失语耳聋再加上他们俩偶尔会发作的癔症都是因为心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而老丁也就是为人懒散了点却完全是一块滚刀肉根本让人看不出他的脆弱。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会想起他档案寸照上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心理也越是觉得他才是最可怜的。

“哟那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啊秋岩:老丁教人学点东西那可唠叨啦!你可别被他烦死!”李晓妍故意开玩笑道。

“嘿嘿嘿!”丁精武咧嘴一笑“妍丫头走路听着比以前轻快了说话时候的气口也比以前顺当了但是这张嘴啊还是贼损!”

一句话引得我和徐远、丁精武还有李晓妍自己哄堂大笑那个护士和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制服警也跟着在一旁捡笑。

就在大家都沉溺于笑声当中的时候张霁隆好奇问道:“老丁先生您是会这‘天耳聪’功夫的两个人其中之一那么另外一个敢问姓甚名谁?”

老丁那枯槁的双眼眨了眨眯着眼睛望向我们这边我看着他那空洞无神的目光似乎并不完全都是在往张霁隆的身上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心老丁的干涸双眸竟然像是在冲着我的脸上一样。

老丁竖起了耳朵耳郭稍稍一摆然后随着微微紧皱的眉毛一松那双耳朵也稍稍耷拉了下来他又笑了笑笑得有些事不关己:“呵呵那也就是个平庸之辈而已除了那双耳朵那个人似乎也没什么本事了。

估计……现在在给哪个琴行做调音师罢了。

“哦原来不是你们警务系统的同袍啊。

”张霁隆回应道。

“呵呵张总裁真有心。

倘若那人是个警察张总裁意欲何为呀?”丁精武笑着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咬了咬牙尤其是当徐远和李晓妍一齐转过头盯着他后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紧张得爆起。

可他在深吸口气之后却仍然十分大方看着丁精武毫不保留说道:“那我当然是想见见了。

能人异士、英杰怪才我张霁隆向来都是敬仰的。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若是这人得不到重用我张霁隆还会想方设法让他来我隆达为我所用。

”说到这张霁隆又转过身看着徐远开口问道:“徐兄如果我没算错老丁先生还有差不多六年时间就退休了吧?到时候我想聘用老丁先生为我们隆达集团保安部的名誉总监兼任顾问这个想法可以吧?”

“可以与否不在于我。

我知道你们隆达集团的福利甚好丁大哥有方去那当然是好事但是你得亲自问问丁大哥看看到时候把一生都贡献给正义事业的他自己愿意不愿意去你们隆达集团那块‘宝’?”徐远讽刺笑了笑又望向丁精武。

丁精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上了眼睛然后又握紧了自己手里那支探路用的文明棍缓了片刻之后微微一笑向徐远和张霁隆说道:“老瞎子我还有六年呢现在您二位就盼着我退休啊?哈哈!……老瞎子前半生披星戴月活在刀抢拳脚之中;后半生在风纪处也尽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后来也丧失了斗志好一阵子临了临了糟老头子孑然一身父母俱逝、无妻无子。

索性后来局长还让我遇到了何秋岩这个没啥心眼、没啥经验、满心冲动但也没啥包袱、没啥架势、不嫌弃当年我们这‘三条丧家犬’、为人处世还相当痛快的孩子是这孩子给了我信心让我重新活一回!——但是老瞎

子累了估计我还有可能提前退休找个静谧点的方休息休息。

我现在想要的生活那也就是找个山间头弄个小屋子泡上一壶茶、听着相声评书或者京戏了。

至于张总裁您要聘我去您集团实在是抱歉老瞎子真是一身疲惫不大中用了我也基本无欲无求了。

“那无妨。

老丁先生没有这个想法我张霁隆也不勉强。

”张霁隆坦然笑了笑。

“但是我会记得张总裁我老瞎子这辈子永远欠你一个人情:谢谢你给我移植了眼角膜还帮我这脑袋上给重新装修装修。

“别了这份人情你就算在何秋岩身上吧——是他帮了你。

他帮你应该算做你跟他的事情他求我是他跟我的事情。

你欠他的他欠我的这可不能直接划等号。

”张霁隆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看我也不知道在他心里究竟在酝酿着些什么事情。

“你能这样想甚好”徐远看着张霁隆说道“要不然我可不会同意让你拿人情裹挟老丁大哥给你做点什么。

“哈哈徐兄跟我交手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了解我!”张霁隆爽朗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不仅不会对老丁大哥那样我还会想着继续帮他解决点其他问题呢——咱们隆达集团从清洁部到总务财务有不少跟老丁大哥年龄相仿的单身大姐们有离异的、也有从未结过婚的都是貌美气质佳风韵徐娘性格也都不错;只是她们的出身差了点年轻时候的一些经历有些为人不容倘若老丁大哥不嫌弃单纯愿意找一个照顾生活起居的伴儿……”

“我说张霁隆你别坑老丁了行么?别人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老大姐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么?——当年的‘歌仙俱乐部’的‘红姐青妹九金凤’全都在你们大厦里做清洁工;‘神州大饭店’的那几位头牌都在你们隆达做会计吧?还有龙昌街和老天后宫剧院那边现在是你们隆达集团开发的住宅区你要不是断了人家原先的那点不干净财路哪会这么好心给她们一个个安排工作……”徐远贬讽着对张霁隆说道。

——我这也算是终于明白为啥张霁隆的办公楼里居然连扫厕所、擦窗台的那些看起来十分老实热心的阿姨们都长得那么标致过了中年的她们身材虽然走样、但是依旧前凸后翘而在她们劳苦的脸上竟然偶尔会流露出让人心乱的春情来;甚至在写字楼里工作的那些男白领们有些还愿意跟这帮做着卑微工作的阿姨们约会呢……敢情这隆达集团的清洁部、总务部和财务部的“卧虎藏龙”程度也真不亚于“喜无岸”和“香青苑”!

“你说什么呢?徐远你是不是认为她们做过一时那种工作就得肮脏一辈子?他们现在做的可都是正经的后勤账目还有清洁卫生的工作;我是在给他们另一种生活!你一个市警察局的局长说出来这种话……”

“行啦你们俩别吵了——我也算是老大哥听我一句行吗?”丁精武急火火对着徐远和张霁隆说道“——我那什么……能一下给我找两个‘照顾生活起居的伴儿’不?”

“我的个天!”李晓妍在一旁哑然失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刚说完自己无欲无求就一下子想要俩?你还真是贪!”

“嘿嘿‘人生得意须尽欢’么!老瞎子我现在虽然这样但是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个帅小伙!而且老瞎子我也就是眼睛瞎了身上其他方的零件还都硬实呢!嘿嘿对她们来说咋的不也是个香饽饽么?我还怕他们抢呢!嘿嘿嘿嘿……”

“说你胖你老丁还真喘上了!”

李晓妍和丁精武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张霁隆和徐远之间赤裸裸的敌对气氛给消融了他们俩互相看了两眼也都不好意思再来一局唇抢舌剑也就都跟着我和李晓妍、丁精武一起笑着。

今天本来是接老丁、阳哥和小妍姐回局里的日子算得上是喜事于情于理徐远跟张霁隆都不应该吵起来但是谁又有办法呢黑白两道的天然对立、徐远张霁隆两人这么多年的恩怨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可以化解的。

而与此同时我却发现我算是彻底被夹在了徐远和张霁隆的中间而且还如同被水泥夯死一般被套牢我觉得这两个人都有各自不大讲究的方因而当他俩用辞藻过招的时候我的心里却觉得矛盾十足;而明明最开始我曾告诉我自己我只是个他俩之间送信的我不应该对他们俩的事情掺杂进我的任何感受。

于是我也对自己觉得颇为无奈。

等老丁这边的护士帮他填完了报告又给他送了三副每只镜片都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镜嘱咐他没事的时候可以戴上试着练练眼力或许会对视力恢复有所帮助。

再然后我亲自帮丁精武穿上了一套张霁隆专门为老丁订做的阿尔帕卡羊驼绒的西装我们一行人便告别了馨亭美悦医院。

临走前徐远仍旧不示弱给张霁隆撂下了一段话:“别以为你给我们局里的人这点恩惠我就能放过你。

实际上我会比以前对你更加警惕:张霁隆你倒卖军火的事情、非法集资的事情、你跟你身后这馨亭医疗集团偷税漏税的事情我会跟我在税务局和检察院的朋友打招呼让他们对你倍加关心的!还有你在背后暗算徐靖江的事情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徐靖江落马的时候我还在笆篱子里呢这事跟我没关系!江湖上不都传说那徐靖江是被他自己一个什么私生子到处搞政治献金被人联手点名告发才出的事么?况且不是都说徐靖江逃亡海外了么官方是说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个是需要国情部和国际刑警去查的。

“你当时确实是在监狱里所以外人看来你跟这个事情的关系最小但在我看来正因为这样你的嫌疑才最大!多说无益张霁隆还是那句话:我会盯着你的!”

“呵呵徐兄恕不远送!”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侧后方的徐远哪怕弄得我脖子酸眼睛疼:我总觉得当徐远看着李晓妍身上的这套风衣外加羊绒连衣裙还有名牌高跟鞋、莫阳这一身琉璃白的boss以及丁精武身上这一套阿尔帕卡羊驼订制西装外加那副防辐射树脂镜片做的眼镜都让徐远的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搂丁’‘做是几’(老丁这是几)?”莫阳笑着对丁精武伸出一根手指。

“感觉像是‘一’。

哎呀告诉你们两个了我就算戴上眼镜我也看不多清楚!”丁精武苦笑着摇摇头。

“还真是‘一’!没事你慢慢就能看清了!”李晓妍说完自己也顽皮了起来“喏老丁这是几?”

“看着像‘五’又像‘八’……”

“哈哈哈!一个人一只手哪来的八个手指头啊!”

“你等会儿啊……你弯过去了一只手指头……是‘四’不?”

“对喽!那这个呢?”

“哎呀‘一百’!给你俩美得你俩身上都修好了就拿我开涮啊?不玩了!”

“哈哈哈!老丁这叫‘弯的four’(wonderful)!”李晓妍大笑道。

笑过了之后李晓妍一转头看到徐远那张表情阴暗的脸才终于收起了满身的喜不自胜:“局长……”

“唉比你老丁大哥都老的梗了还拿出来开玩笑。

”徐远这才转过头眨了眨眼松开了眉毛“重新变得漂亮了高兴么?”

“我……”李晓妍转过身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望向了转过身的我我猜测她确实不知道在徐远这样的表情前面她应该怎么跟徐远回答。

坐在徐远身后的丁精武跟我一样也没有说话而李晓妍身后的莫阳则有意无意咳

嗽了两下。

“呵呵小妍你刚进咱们市局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拘谨那时候你也漂亮对我可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现在倒不敢说真话了?”徐远嘴上笑得和蔼但是脸上的颜色依然腾着一股严肃这让李晓妍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远闭上了眼睛看着窗外这阵不知从何时起悄然而至的鹅毛大雪吸了一鼻子冷气坐在我身旁那个制服警司机也很警觉伸出手把车里的暖风加了一档风速。

沉默了好一会儿徐远才继续说道:“我要是你一个曾经‘艳绝市局’的大美女一度变得体态臃肿、人见人嫌然后遇到了何秋岩接着又变回了原样甚至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我的心里肯定也会开心这是人之常情;但同时我也会记住自己应该感谢的是谁——这件事情对于你们仨都一样。

一句话让丁精武和莫阳也都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徐远也转过身对他们三个郑重说道:“张霁隆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但他刚刚有一点说得对呀:你们仨这个人情是欠你们的小处长何秋岩的——这很客观:是何秋岩求的张霁隆他才会免费给你们送到与他有资本往来的医院去治病他才会给你们三个买如此贵重的时装华服而这些事情都是让秋岩欠他的人情、或者是他在还秋岩的人情;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何秋岩你们得不到这种重生的机会而如果不是局里一直在养着你们三个你们也必然遇不到何秋岩。

我说的没错吧?”

今天外面的气温差不多零下二十度此时车子里面的温度也最多只有零下四度可听了徐远的一席话李晓妍和莫阳的额头上全都是汗。

老丁摘下了眼镜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然后清着嗓子对徐远说道:“呼……局长我们仨其实一直想跟您说一声我们是真诚感谢局里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和不离不弃。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局里对我们如此至好我们仨对于市局……还有徐局长您也必然是一片赤诚。

刚在医院里我们跟张霁隆那家伙也只不过是客气客气毕竟我们这三个狗不理、猫不嗅的东西也是给人家添麻烦了说几句中听的话、做做样子也不给咱们市局丢份儿对吧?”

徐远听了丁精武这番话脸上才终于露出来点轻松之意:“嗯老丁大哥是体面人我能理解。

”接着他又看向李晓妍和莫阳绷着脸问道:“那你们二位呢?”

“我也会对局里鞠躬尽瘁全力以赴。

”李晓妍立刻屏着一口气说道。

莫阳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发音标准又清晰的话:“我……我……我也一样!”

徐远表情严肃转过身但很满意拍了拍李晓妍的肩膀也拍了拍莫阳的膝盖然后幽幽说道:“你们能有今天也是你们的造化。

老丁戴上眼镜勉强能看东西了莫阳现在能听见别人说话、自己也能发音了李晓妍你更不用说人变回漂亮的样子了身体和脑子也应该比以前更灵活。

从今往后我会给你们风纪处派去的任务更加繁重、艰巨你们必须有信心、无借口把这些任务完成。

三人全都先后叹了口气旋即齐声答道:“是!”

“哦对了跟你们公一个事情:从今天起何秋岩就不在风纪处了——重案一组今早刚刚提交上来的申请报告:我已经同意让何秋岩暂代重案一组组长的位置了。

“哦是么?”丁李莫三人全都有些惊讶不约而同望向我。

“是这样的”我对他们三个点了点头“从今天往后三位前辈真的就别再叫我‘小处长’啦还是叫我‘秋岩’为好。

只见莫阳连连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对我满面笑容说道:“恭喜!秋岩!”

“哈哈谢谢阳哥。

”我连忙对莫阳感谢道。

“秋岩你暂代重案一组长那雪平哪去了?她还在休假没回来?”李晓妍睁大了那双妩媚的丹凤眼看着我好奇问道并且她还有意无意摆动了一下双肩于是那涨涨的胸部也跟着轻微晃了晃。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不敢与李晓妍对视便急不暇择把目光往身子右边的车窗外望去。

我一见那双闪着亮光的双眸我的心便忍不住感受到一种怦然心动这对于已经拥有夏雪平的我而言是一种错误的行为;而且现在的她赫然变成了窈窕性感的加强版田丽但我一闭上眼睛总觉得在我面前的这个尤物本来还是个全身都散发着馊味的邋遢女胖子这总让我觉得心里有些别扭总让我在潜意识里认为是李晓妍对我做了障眼法、而不是张霁隆带她去做了吸脂和整形手术。

于是我一时言语掉了线完全没说出一句话来。

徐远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以为因为夏雪平转到国情部情报局上班涉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晓妍讲他便对李晓妍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因为现在在省警察厅和咱们市局这边人事部门留的通报是夏雪平的假期延长;但是雪平具体去干什么了……反正她现在肯定不是在休假。

“哦这样子……明白了。

”李晓妍对徐远说道但是她的双眼却在不住看向我。

顺着李晓妍的视线徐远瞟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头对李晓妍问道:“问夏雪平回没回局里李晓妍你想干嘛啊?”

“啊?”李晓妍错愕道“我?我就是问问而已……”

“哼哼你过了这个月就快37了吧?对女人来说是一个挺不错的年龄。

看来我应该承担起顶头上司的责任帮你物色一个像样的男朋友了。

”徐远二郎腿一翘双手自然搭在了膝盖上面。

“我……局长我不着急!37怎么了……雪平都40了不还是单着呢么?我这好不容易整个人变回来了我还想再自由几年呢。

”李晓妍低着头玩着自己身上的衣角说道。

“你是自由了咱们局里的那群狼呢?那一个个有家的、没家的有伴的、没伴的平时就风流的、只是看着老实的……要不是我坐你身边就现在给咱们开车这位小姜你说他是不是都得回着头看着你往前开车啊?”徐远对李晓妍说道。

车里的人瞬间便全都看向我身边这位姜师兄正往后视镜盯着李晓妍的姜师兄——我没记错李晓妍之前还跟我讲过的就是这个还曾经朝她身上吐过痰的姜师兄立刻战战兢兢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看着前方的路况。

姜师兄眼睛一落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徐远身上只听徐远说道:“‘单身公害’这个词对你来说不算老土你应该听过吧?你现在变回漂亮的样子之后你就是但我是不允许市局出现一个单身公害玛丽苏的——你难道想让局里这帮男的全都为你打起来?现在咱们市局某些警员的个人生活问题已经被下面的几个分局给反映到省厅去了我可不想再让我最信任最看重的这几个人再给局里添乱了。

”说到这徐远还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接着对李晓妍说道“我是想收收你李晓妍的心懂么?你要是自己能管得住自己别把这一出脱胎换骨弄成放飞自我那你愿意什么时候恋爱结婚我便不管了。

“局长您放心吧我会严于律己的!”李晓妍又低下头认真对徐远说道。

“用不着跟我表决心——藏着掖着、收敛一些你愿意怎么样我绝对不干涉那是你的隐私。

咱们局里现在哼哼生活多姿多彩的人有的是。

”徐远又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女人尤其是女警虽然美艳动人但彰而不显方是女神——这是我的一点拙见。

“明白了……”就这么一会儿李晓妍已经被徐远的这些话弄得喘不过来气了。

“那……秋岩就这么离开风纪处了”丁精武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咱们处里的事情局长你看……

“风纪处的事情你们商量着来吧有事情给我打报告……哦量才副局长也得了解。

“咱们自己商量着来?”丁精武叹息着对徐远说道“我们仨其实倒是无所谓咱们风纪处内部问题也不大;听说沈副局长又给咱们招上了几十个小年轻我们也有信心把他们调教得规规矩矩的……只是问题在于咱们跟其他部门的关系还需要协调。

我们仨休病假这段时间里处里是由伍育明和修德馨两个主事他们俩都是派出所民警出身一个是一身老油条的江湖气一个脾气太冲他俩做事倒是踏实只不过时间长了风纪处跟其他部门的关系恐生嫌隙。

徐远听了肯定点了点头转而对我说道:“这倒是……秋岩你还不知道吧:在这一个月里就在那伍育明还有那个刚当爹的修德馨的看管之下风纪处的几个人居然又跟白浩远和他的那几个铁哥们在咱们局里的体育馆篮球场上差点打了一架——呵呵要不是咱们几百年都不运动一次的量才副局长穿着背心短裤带着一帮保卫处的警察准备一起打球去那天风纪处和重案一组的人怕是又要见血哦!”

“还有这事儿?他们一点都没告诉我。

在他们的朋友圈里还是一片岁月静好的说根本看不出来他们跟别人闹矛盾。

”我惊愕对徐远说道“那看来我在重案一组这边是得给他们多做点工作、谈谈话了。

徐远也对我肯定点了点头又无奈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鹅毛大雪:“唉这是艾立威留下的贻害啊……秋岩这事情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你走了之后风纪处该让谁来当处长?”

我思忖片刻对徐远说道:“要是问我的话我提名小妍姐。

“啊?怎么是我呀?”李晓妍听了受宠若惊那看着我的火辣眼神让我心乱又胆颤;而原来的她只会对自己抽屉里包芒果干露出这样的眼神。

这整容变美看来变得不只是外表。

此时我是真的有点不敢跟她继续对视我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回过头但紧接着我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瞬间皱着眉头、低着头叹着气、仿佛车子里再接下来的话都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气恼的莫阳再一想平时莫阳在网络上讨论组里发言时候的语气我的心里便也能猜得到重新恢复听觉和语言能力的他肯定也有想要实现自己志向的期望。

我停顿了片刻继续对徐远说道:“局长我是这么想的首先老丁操劳了一辈子然后目前他的视力还是问题维持原来的职责可以太繁重的担子也别让人家去挑了;阳哥虽然语言能力还在恢复但我觉得就目前来讲他在与别人沟通方面还是个障碍阳哥的工作能力没的说:有拼搏精神、又一定的技术水平这以后咱们风纪处除了扫黄和相关工作之外不是还要开展内政监督工作么阳哥绝对可以委以重任只是组长让他来当的话现在还有很大难度。

而小妍姐我查过小妍姐的档案其实她也是个很优秀的女警在很对方面都胜过我而且女人心细更容易把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况且就像局长您说的那样小妍姐重新变得漂亮了局里肯定会有一大帮人倾慕她那么重案一组的那帮糙汉子们看在小妍姐的面子上之前就算跟风纪处又再大的嫌隙还不得忍忍?”

徐远略带惊诧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这小子可以的会用心琢磨事情了。

“那还是老狐狸你栽培得好。

”我打趣说了一句又接着叙述着我对修补风纪处和重案一组之间矛盾的想法:“而且这只是人事安排。

至于修补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局长我觉得咱们还应该把现在风纪处和重案一组的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大家一起坐下吃个饭。

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在一起喝一顿酒、推杯换盏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在我接触这么一圈下来之后我觉得咱们风纪处和咱们重案一组的全体也都是喜欢直来直去的痛快人儿都挺好打交道的。

大家是战友、是同事坐下来喝两杯说说交心话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了。

您说呢?”

“坐下吃饭……由头是什么啊?”

“简单风纪处欢送我卸任重案一组欢迎我回归。

”我对徐远自信说道“我觉得这两个理由对于把他们拉到一块去是再合适不过……”

未等我说完徐远刚刚送给我的还很开怀的那张脸又一下子拉得老长而且脸色还有些黑他打断了我的话说道:“你知道现在重案一组有多少人么?”

“呃……算上沈副局从警校抽调来的实习警再加上从制服警大队考核扩充的加上以前的建制差不多83人——准确来说应该是84人还得算上夏雪平。

”我回答道“说实话局长人有点多。

重案一组是主要负责凶杀案也不出去反恐、反黑人这么多没必要。

“那风纪处呢?”徐远追问道。

“……风纪处的人我还没见过看原来办公室办公桌已经增加到五十七个再算上这三位应该正好六十人。

“那加在一起就快将近一百五十人了。

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吃饭上哪吃?钱哪来?——每人均摊还是公款报销?”徐远严肃对我问道。

“这……”我仔细掂量了一下顿时发现自己之前想得有点不周到:“局长对不起了是我疏忽……”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徐远表情凝重说道“司法调查局的人还没走呢这样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不过风纪处的人事就按你说的让李晓妍接任风纪处处长。

回去我就跟量才知会一声然后全局发通告。

”在祝贺了李晓妍一通之后徐远又对我问道:“风纪处的事情就不用你小子操心了接下来重案一组的事情你打算先怎么处理?”

我不假思索回答道:“那当然是先就手查查佟德达的命案了。

然后有机会查查苏媚珍……查查苏阿姨的下落:她从警务医院逃走我觉得她一定得找一个方落脚哪怕是往境外逃的话也不可能全凭一己之力……”

结果我的话又被徐远无情打断了。

而他此刻已经在吞着气咬着牙;我头一次见到徐远如此出离愤怒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但同时我又觉得自己似乎就没一个字说对的方。

:.

“这两件事我昨天告诉你和雪平是让你们两个稍稍留神!……苏媚珍的事情安保局在查而至于佟德达……”徐远说着又看了一眼身周三人“都不是外人也没必要搞得这么保密——佟德达的事情现在是f市情报局在负责他们把雪平叫过去就是要她帮着查这个案子的毕竟那些不幸丧命的老警察里应该有看着她从小长大的。

听到这一直没说话的丁精武不住吸了吸鼻子。

徐远转过头看了丁精武一眼接着对我说道:“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

我看过最近重案一组的工作报告白浩远和王楚慧手上各有两个比较麻烦的案子你去跟进一下吧顺便再重新熟悉熟悉重案一组的情况。

在重案一组当组长从来不是儿戏你接下来的任务甚至要比你在风纪处困难几百倍!可别大意了。

“我懂您放心。

”说完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车子一转弯遇到了一个红灯而在道路的右手边

却嘈杂无比。

但见路旁一帮人在一个工厂大院的门口正举着牌子进行示威集会那大门俨然被那帮集会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坐在车上的我们几个全都看不到挂在那工厂大门门柱上的牌匾。

而那些前来维安的民警们正不停承受着那些示威者们的推搡和高分贝的大喝大吵还一边似乎正对所有人进行着苦口婆心的劝说。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还一直觉得游行示威这种事情在两党和解以后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但自从上一次那些受到“桴鼓鸣”和陈赖棍那帮人的煽动、在市局门口发生的恶行闹事之后我对这种所谓的“符合人权”、“自由发声”的事情越来越反感。

一时间沉不住气我便对徐远问道:“局长要不要下去看看?”

徐远也实在有些不明就里而在他身旁的李晓妍与莫阳早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开着车的姜师兄开了口:“局长、小何警官没必要下去。

“他们在干什么呢?”徐远想了想“这个位置应该是‘香肴肉食公司’的方吧?”

“欸?……嗯没错就是这。

九年前在这门口闹过一帮兜售假冒伪劣壮阳药的我来过这。

”李晓妍说道。

“一帮人在肉食厂门口示威干什么呢?”我观察了片刻故意开玩笑道“火腿肠午餐肉不够吃了?”

“搞不好给人吃坏了身体?”丁精武也好奇道。

“都不是。

”姜师兄摇头笑笑瞟了一眼那些集会的人后说道“这‘香肴’不是一直在跟美国人和法国人合资并且跟环保党联合推广搞了个‘人造肉生态’产品链么?结果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网上平风雷开始铺天盖对着参与生产人造肉的厂商还有环保党的那些党员们开骂并且集体要求食品药品监督部把全国的人造肉都给收回并且销毁。

这算好的上网搜一下话题‘拒食垃圾’那比这还热闹。

前两天k市的一个环保党籍的批评家就在自家门口被人砸了砖头——那以前都是他们环保党的人这么收拾别人这些年头一次听说他们的人被收拾嘿嘿也真是‘天道好轮回’!”

“人造肉?人造肉这点事情至于么……”看着那帮亢奋异常、热血沸腾的示威者们徐远坐在座椅上不禁犯嘀咕。

“谁知道呢?反正这段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人造肉吃了其实能增肌、但主要说人造肉吃完了女的不孕、男的不育小孩吃了长不高还会变傻老人吃了容易骨质疏松还会得糖尿病;就这段时间那满屏幕满时间线的带流量节奏的营销文、辟谣的和反辟谣的科普文分分钟刷爆各大sns主页。

”姜师兄说道。

“那到底有没有因为吃人造肉进医院的啊?”我继续问道。

“这倒是没听说。

“……那没有的话如果说这个东西不好吃、对身体无益直接不买不吃不就完事了么?至于非要来示威集会么?”我不解问道。

“呵呵没准就是闲的呗?”姜师兄说完一加油门把车子驶向了十字路口左边。

说起人造肉这东西我其实也没少吃过;之前住寝室的时候就喜欢买香肴牌的蜜汁人造猪梅肉和香辣素肥肠当零食和夜宵泡方便面的时候还愿意放上一两颗;再后来环保党跟国外几个所谓国际认证过的动物保护组织一起发起了舆论战打出了人类“应该用每一口改变球”、“拒绝蛋奶肉、拒绝温室效应”的口号并且还请来了不少的男女偶像做了所谓的“环保倡议人”于是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是一夕之间人造肉在全国都大肆流行——我没那么大的环保觉悟和对普世价值的敏感性单纯是因为好奇和嘴馋在那段时间也跟着吃了几次人造肉汉堡和人造肉意大利面只不过每一次“享用”虽然没觉得这从英文直译为“超越肉类”的仿肉食难吃但是那些用豆粕和玉米糖浆制造出来的高压海绵状物体里面满满的味精味道和香精味道实在是让我的舌头承受不起这改编世界生态的历史重任。

从那以后尽管普遍还有不少追捧的发烧友可我是再也没吃过人造肉。

而如今原本被大众追捧的东西突然被大众反噬这倒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倍觉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顺着“吃人造肉环保”、“拒绝蛋奶肉、拒绝温室效应”这几个短语我之前参加的那个七星山妙酸乳在线有奖问卷的第一个问题猛然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您是纯素食主张者还是非纯素食者?”

——“aleaiactaest.”

这个集会跟张霁隆有关么?跟这个调查问卷有关么?可是如果有的话关系是什么呢?而我明明记得张霁隆似乎暗示过这个调查问卷是陆东青教授他们搞得一个帮助杨省长连任的招数但现在我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在一家生产人造肉的肉食厂门前示威集会会和政治选举有什么关系。

夏雪平现在会在做什么呢?f市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大雪她究竟会在国情部情报局的办公室里还是跟着那帮探员们跑外勤?情报局的办公室会比重案一组的办公室暖和还是稍凉一些?这么冷的天我腿上的那处抢眼周围的方在隐隐散发着酸痛的感觉而她呢?她身上的那些旧伤会不会让她疼痛难忍?快到了中午情报局的午餐会合她的口味么?情报局的那些特工们会找她的麻烦么?

周荻呢?那个周荻师兄对夏雪平的心思究竟如何?他一个结了婚的人会对她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么?

“你好请问您是来……”我正盯着屏幕发呆只听见那个染了黄毛的杨沅沅正对着站在夏雪平办公桌旁的一个人问道。

而回答她的那个女声听起来久违的熟悉:“哦我是找许常诺警官签字的他之前负责了一个关于我朋友的案子……我帮我朋友去民政局办些手续死亡证明被我不小心遗失了……”

“许警官跟我们白师兄出去了……哦我们代理组长在你……”

我一抬头竟是那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那双动人的柳叶眉与水润的大眼睛以及那枚可爱的樱桃小嘴只是当初的短发已经留长并且还扎了条长马尾发梢上还挂着几叠未融成水珠的玉沙。

“梦……蔡小姐好久不见。

”我惭愧得有些不敢看她。

蔡梦君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撇着嘴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胜雪洁白的狐绒连帽派克大衣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释怀笑了笑平静说道:“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做了代理组长?看来你确实挺优秀的……”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组长你们认识?”杨沅沅无辜看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对杨沅沅说道“你去忙吧……你去帮楚慧师姐整理一下她手头案子的简要报告要是到了饭点你们就先去食堂吃饭吧。

“是。

我又看向蔡梦君对她礼貌问道:“给你找一间休息室或者会议室去坐一坐吧?”

“不用了何大警官。

”蔡梦君皮笑肉不笑看着我“何大警官日理万机我就不麻烦了。

我知道她一方面因为心里真的对我觉得讨厌于是不想跟我说话另一方她也是在故意激我我感受得到在她体内有一种叫做“悲愤”的东西已经压抑许久她想找个机会发泄。

我明白我和她这两个彼此的路人此刻最好的相处方式是装作谁都不认识谁可我一看到她便会让我想起在“桴鼓鸣”这一系列的案子里面我经历了太多的东西即便最后我如愿以偿得到了夏雪平的肉体与爱可这中间又有太多让我觉得不甘心和不平衡的东西。

所以一时之间

我又觉得心里藏着太多的话想要说因此我还是自先走到了走廊里而本来已经说过“不麻烦”的蔡梦君却也跟在了我身后。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也没想到我一开口却是这样的土得掉渣的人开场。

“呵呵都过了这么久何大警官还这么会假惺惺的关心人呀?”蔡梦君讽刺说道。

听她直接把接下去能继续把话题聊下去的梯子彻底拆毁我也一下子变成了哑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何大警官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是有女朋友了吧?”

我凝视着蔡梦君那充满憎恶和贬损的眼睛对她点了点头。

“你的那个女上司她好像叫什么……夏雪平?”

“是她。

”我直言不讳说道。

“嗯。

挺好的。

她那抢时候的样子确实很帅气女孩子看了都会心动。

”蔡梦君笑了笑“你也挺厉害的自己的额头就那样被人家拿抢口对着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听了这番话我不免有些好奇:“你看到了?你那天也在兰山会馆?”可那天除了我和艾立威在兰山会馆的也就只有在野党的那些人了难不成蔡梦君跟在野党有什么关系么?

蔡梦君听到我这样问紧张咽了咽唾津然后立刻说道:“对啊……那天蓝党不是在搞活动么?我是蓝党的礼仪志愿者。

你被那个叫‘曹艾什么’的那个男人挟持的时候我就在楼上。

“原来是这样。

”我想了想对蔡梦君反问道“那你呢?你交了男朋友了么?”

“没有。

”蔡梦君脸上依旧挂着笑“男人里面有太多骗子了。

要是被我再遇到一个假装成警察、实际上就是哪家土老板的儿子该怎么办呢?”

“……”我揉了揉鼻子又问道“那你从隆达离开之后现在还有再去找实习工作么?”

“没有。

我连课都不上了。

“怎么会这样?”

“我没心思上。

”蔡梦君决绝说道。

我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停顿了片刻对她说道:“那看来你最近过得挺不好的。

“一个月以前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最好的朋友自杀了你觉得我能好到哪去?”蔡梦君讽刺对我笑着说道而说到最后她的眼睛又情难自抑一红。

“对不起……”我再一次低下了头。

“‘对不起’?嗬!”蔡梦君咬牙切齿看着我倒像是我把段亦菲肚子里的孩子撞得流了产、又是我把段亦菲从岸上推进了燕江里。

她情绪激动说道:“呵呵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你骗我、通过我来接触亦菲是为了破案伟大的借口不是么?就好像整件事情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结一样……亦菲已经死了!看着跟自己……看着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不会说话、而且再也不会笑出来、没有了喜怒哀愁的尸体嗬……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看着从蔡梦君眼中流出的两行清泪我也跟着发自内心觉得悲怮但是她口口声声的控诉却愈发让我决定要把自己柔软的内心横下来即便蔡梦君是这样一个温情又善良的女孩即便我确实辜负过她。

“你说话啊何秋岩!你怎么不说话?”蔡梦君低声却愤怒看着我依旧试图让我觉得愧疚“你是不是觉得心虚所以……”

“我明白你心里的那种感觉。

”我抬起头对蔡梦君冷冷说道。

“哼!你好意思……”

“段亦菲尸体被发现那天虽然我还没回归重案一组、我还是风纪处的处长但是因为段亦菲涉及‘桴鼓鸣’连环杀人案所以我也跟着出了警我也能算是第一时间见到死去的她的人之一。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把她跟我最后一次见面时候我跟她的谈话内容转述给你但是对于很多事情我们俩都释怀了。

“我不信!你纯属……”蔡梦君继续对我大动肝火叱责道。

“由不得你信不信!”一时间我也十分激动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我又住了口调节了自己的呼吸接着放缓了心态和语气对她说道:“你以为在过去这两三个月里面失去生命的只有她么?他那个名义上是哥哥、血缘上是父亲实际上是男朋友的人为所谓的复仇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又把她从几百米高的山崖上给推了下去;我们重案一组有一个警察他生前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事在工厂里遭遇到了爆炸被活活烧死他留下了一个女儿而他的妻子对他们的女儿并不好;还有我的一个手下他话痨、说话没正形有的时候还有点胆小结果被人当着眉心一抢毙命……他们生前也有他们的喜怒哀愁、他们的情感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受么?”

“可这些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蔡梦君哭着对我质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因为段亦菲的自杀对我如此愤怒?是她选择了个告别这个世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在这一刻我也总算清楚了自己心中对于“桴鼓鸣”这个案子一直残存的不甘心究竟是什么——我在追求一种所谓“果报”的东西。

努力了应该得到收获怯惰就应该双手空空;善良的人和正义之士就应该得到鲜花和掌声作恶多短的人就应该受到唾弃和惩罚。

然而事实上我偶尔在网上看到某些人一提起曹虎这个名字还是会提出所谓的道德拷问永远觉得是社会欠了他什么;而再一想起夏雪平虽然没了陈赖棍他们的运作但是还是会有人攻击她、谩骂她是个“只会杀人的婊子”甚至明明她在这个案子里的功劳最大可到现在连一个最普通单薄的嘉奖令都没有。

可在我本来的印象里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会对蔡梦君的指责如此失态。

可是说着说着我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蔡梦君又对她油然而生出了一丝怜悯。

我觉得有些争论并不一定要论出个是非对错于是重新和气对蔡梦君说道:“蔡小姐我何秋岩的确欺骗过你的感情你应该因为这个恨我、并永远讨厌我是我罪有应得。

如果你依然要把段亦菲的死算在我的头上且偏要认为是我毁了她的人生……如果这能够让你心里好受一些的话那就请你继续恨下去吧。

“……呵呵我怎么可能会恨你?”蔡梦君哀怨看着我一言不发。

恰巧此时捏着两只拳头、表情抓狂的白浩远带着愁容惨淡的许常诺回到了办公室我便直接带着蔡梦君去了许常诺的办公桌前签了那两份补办的死亡证明以及蔡梦君替段亦菲把那部《浮华遗事日记》的稿酬全部捐给基金会的申请。

办公室里的好些人不知道在我和蔡梦君以及已经亡故的段亦菲之间的事情有好几个不长眼的尤其是那些刚从警院调来的实习学警们还都以为蔡梦君真的是我的女友一开口莽撞全都在管蔡梦君叫着“嫂子”我训了那几个瞎起哄的主儿他们还偏要说蔡梦君看起来跟我般配得很弄得本来就悲怒交加的蔡梦君脸上红一块黑一块站在我身后尴尬得很。

当一切手续都办完出于礼貌、也出于对于蔡梦君的一丝亏欠我主动送她下了楼。

不知道是因为所有东西全都处理完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从看到我就摆出一副戾气十足面孔的蔡梦君此时的脸上也终于显露出了一丝轻松。

外面的雪依旧没停但是这漫天飞舞的顷刻花却比刚刚那鹅毛大雪略微温柔了丝许。

“做警察很累吧?”在市局大院门口蔡梦君又连忙回过头对我问道。

我把双手插进羽绒大衣的侧口袋里看着前方的静谧街道又看

了看肤白赛雪的蔡梦君对她微微一笑:“还行吧我才干了不到三个月而且刚刚修了一个月的假期人都闲懒了。

“跟你女朋友一起去休假的?”蔡梦君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问道。

“嗯。

“真羡慕她。

”蔡梦君深情看着我直言不讳说道“那我走了。

“嗯……诶你那辆跑车呢?”

“嗨!被老爸发现了呗没收以后他给卖掉了。

”蔡梦君有些失落说道“何况……而且这都冬天了就咱们f市的马路跑车怎么开啊?我是打的士来的。

“也好。

“那何秋岩我走了。

”蔡梦君微微嘟着嘴幽怨又有些期待看着我对我迟疑招了招手。

“嗯路上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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