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流在耳畔滑过,和睁开眼睛。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悲有喜,又黑又白,像是又回到了前世。
和怔怔望着周遭青色的树,灰色的鸟,还有淡淡的天空,那个叫小柒的女孩,和她的人,都随风而散了。
泪水簌簌而下,她竭力去追忆梦中的一一景……如今小柒变成了和,二下,你又在哪里?
梦中的一切随着她的醒来变得越来越模糊,过不了几炷香的时间,她就会忘了梦中二下的模样,以及青瀛逝去的所有人的面孔。
和抱头痛哭。
……
良久,灰蒙蒙的天空落下雨丝。
和痴痴在山中走着,不知该去哪里。
上清的一切使她厌恶,而当世的青瀛,一草一木皆化作一黄土。
她不无比感怀。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间酒肆赫然出现在眼前。
店小二满脸笑容地上前吆喝道:“姑娘,要不要就来温一盏酒?小店这酒,喝了能忘忧的。”
和哑然失笑:“忘忧?”
店小二端上一盏腾腾的清酒,上面飘着几片几近透明的细叶。和轻轻呷了一口,蓦地感到这滋味莫名有些熟悉。
店小二见和这般神色,笑道:“姑娘,这个呀,是小店老板特酿的‘荼花酒’,荼蘼只开在尽之时,故而小店也只有这暮时节才有几壶。”
“哦?”和细细将余味品完,“有什么说头吗?”
“姑娘抬举了。说头那倒是没有的,这酒中滋味,只是老板半生习悟所得。恨嗔痴,说到最后总如这盏清淡的荼花酒一般,归于宁静。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有些事,做与不做,到最后还不是一黄土,您说是不是?老板便是悟得此道,才得以挣脱红尘中的是非,每清晨,安安心心为客人温一盏酒,再无奢求。”
和静默良久,幽幽叹道道:“未曾想到,荒山僻岭的一家小酒肆,也有如此清华之人。试问世间,有此才而甘于埋没山林的人,实在不多了。”
和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出得酒肆未走几步,那店小二匆匆追上来,“姑娘留步!”
和讶然回头,那店小二将手上的一只山菊枝送给她,“姑娘,这是我们老板送与您的。老板说,萍水相逢,相聚实乃不易。赠花代,也算聊尽地主之谊了。”
和接过山菊枝,望酒肆的茅草房里又望了望,却不见人影。
她黯然道:“多谢老板……我会再来的。”
彼时暮时节山中到处都是这般野山菊,绿草茵茵,蝉鸣细细,美不胜收。她摘下酒肆老板送她的山菊别在鬓间,久久也难忘。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间小路渐渐蜿蜒,花町一大块一大块地铺在山壁之间。过了一条石上清泉,猛然间被一大片藤萝遮住视线。
和信步上前拨开那帘藤萝,两座矮矮的旧坟现于眼前。
那双矮坟显然是衣冠冢,因为坟前只竖了木牌位,却未曾为死者篆文正名。
和觉得自己冒冒失失地打扰逝者的安宁不大好,于是走上前去,将手中剩余的山菊轻轻放在坟前,也算是聊尽哀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