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在青瀛住了四五,除了山间那湿的云雾叫人不喜外,小柒倒也上了“云归云雾归雾”这个新的家。
几来二下倒也常来看公主,只是下一来公主便羞涩得像个小姑娘,打发所有婢女守在外,连小柒、玉奴等人也不叫呆在边。小柒一直好奇这位赢得公主芳心的“姑爷”到底生得什么样子,竟使得一向款款大方的公主绯红满面?
她心智不全,根本不能理解其中蕴含的绵绵味。玉奴眼尖却看准了一切,常替公主说起二下的好处来。
青瀛一共有三位下,除了二下濯泽,腿有残缺的乃是大下廖索,出外游学的是小下印。大下已然成亲多年,育得一冰雪可的女儿霍安;小下则年纪尚幼,常年求学在外不在山中。
三个兄弟中便属二下最是俊朗脱逸,更文武全才,能为忍人之所不能忍,能破天下之所不能破,端就是命定的青瀛储君。
玉奴年纪大些,下下平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便多些。估摸着她是人间的话文戏本看得多了,没事就在公主耳边唠叨,说什么青瀛家大业大人也多,大下有夫人有女儿,将来三下也会娶夫人,到时候免不了人多口杂争锋斗气,叫公主定要去提前学些个克敌宅斗的法门,也好将来立于不败之地。
长羡嗤笑她是老糊涂了,如今自己还未曾过门,又怎会跟人斗气?再说青瀛上下家风淳朴,人人俱是和善亲近,并没什么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心眼儿。这话要是叫旁人听取了,岂不是落人口舌?
第六清晨小柒睡过了头,被玉奴拎着耳朵叫醒的时候早已上三竿。玉奴骂骂咧咧训了她好久,又说二下马上就要了,公主的斗篷还没有熏香,若是耽误了时辰就罚她中午不准吃饭。
小柒慌慌张张地赶到公主寝宫时,长羡早已梳洗完毕,正转轴拨弦地扶着琵琶。见小柒姗姗来迟,秀眉一蹙,“小柒,你怎么才来?现在你也学会偷懒了吗?”
小柒不好意思说自己贪睡起晚的事,只是支支吾吾地站在那里绞着手指。长羡最见不得她这般温吞的模样,叹道:“罢了,罢了,我懒得与你计较。一会儿下会过来,你且先去把我妆奁里的那块白玉璧取来,我想赠与下做一枚玉佩。”
小柒连连应声,长羡又嘱咐道:“那白玉璧乃是天池游鱼打磨,滑不留手,你取的千万小心,莫要磕碰。记住了吗?”
小柒满口答应,借此机会将功赎罪,一溜烟奔向库房,不到片刻就从妆奁中找到了公主说的那枚白璧。那白璧当真是难得的好物,白里即熠熠生光,千年磨砺,触手生凉,温润有方。
小柒记得公主的叮咛,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将白璧裹起来,置于木质托盘正中,生怕一个不小心毁了这无暇之玉。
可即便如此还是出了差错。
行至一荼蘼树下之时,树下暗藤错综盘屈,小柒双眼都紧盯着玉璧,却没注意到脚下,只听“哐啷”清脆的响声,玉璧连同油布一同滚了下去,直直磕向粗糙的荼蘼树干。
玉璧碰上树干的那一霎,如牙大小一小块玉顿时碎裂开来,飞到她的脑门上生疼。
小柒咬牙咧嘴倒吸冷气,一时间死的心都有了。刹那间她恼恨不已,自己当真是蠢笨如斯!公主交代的这么一件小事都要毁在自己手里!还不知玉奴要怎么教训自己呢!
白玉璧落在黝黑的土壤里,缺了不大不小的一角。小柒心下郁至极,正要弯下子去拾,蓦地眼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落在白璧上,浑然与玉色融为一体。
小柒怔怔抬起头来,那双手的主人拥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唇间漾着浅浅的笑,笑得那样温柔。
秋荼蘼剔透的花瓣如雨瀑般轻拂而过,小柒望着前的男子,眼中泛起朦胧的水色,恍惚间万事万物颜色尽失。
他低头拂去玉璧上的污泥,惋惜道:“啊呀,这玉缺了角,就不再是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