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黑衣人默然。罗婆冲上前来扶和坐下，柔声道：“姑娘不愿做采女便罢了，莫要再为昨之事气恼了。今夜是大婚之夜，正是要紧时候，姑娘何必一定要纠缠不放呢？喝上一杯喜酒也是暖的。”

和仍是意难平，只念着巽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今又是他们大小姐招魂的时候，不愿恩将仇报，与野人垭的人大打出手，当下只得答应留过今晚。

她心下气恼，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罗婆又劝了和好半天，临走之时叫人悄悄插上了门栓。和越想越觉得事事都不对劲，眼下却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因是给大小姐冲喜的婚礼，拜天地不在正午而在入夜时分。寨子里千万根红烛摇摇曳曳，把野人垭晃得恍若白昼。和拿定了主意不去当那采女，西满便不知从哪又找来一个女子，婀婀娜娜，满脸红晕地跟在新娘后面。

和坐在角落里喝闷酒，一边盘算着如何趁乱逃出去。不想那位巽少爷早有防备，四名黑衣人形影不离地跟在和后，根本无从下手。

月色正浓，吉时已到。新人拜过天地，唱昆曲的便开始搭台开嗓，咿咿呀呀地唱个没完，令人好生厌烦。罗婆请和过去听灯影戏，“今年特地从泊桑请了灯影师傅，新君新娘都在呢，姑娘若在这坐着也是坐着，不如过去看看。”

和心中一动，跟着罗婆来到一昏暗的小房间内，房间内迎面就是一屏风，屏风后围着一层白纱，那白纱经鱼油打磨，括透亮，刀雕彩绘的人像剪影映在其上，栩栩如生。

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香，再往前走几步，发现巽和西满也坐在幕布前看戏。另坐着其他几个族人，见和忽然走进来，都转过头盯着她。

巽很快别过头去，西满似乎想讽刺几句，奈何弦乐哒哒，对擂唱彩，这出灯影戏已然开始了。

那灯影戏师傅的技艺果真极是精湛，锣鼓声声，以五根竹棍cāo)纵傀儡，活动自如，忽如佝偻垂死萎靡不振，忽又跳跃而起一派精神抖擞之像，直舞得人眼花缭乱。

罗婆轻悄悄告诉和，这一出戏叫《灵忏》，讲的是冥荒巫师弑君夺位的故事，族里老少都看这出戏。和眉头一皱，这野人垭的人也真是奇怪，怎地大婚大喜之点了这么一出不吉利的戏码？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只见灯影轮幻，邪恶的巫师密谋在黑塔中杀死王位的继承人，然后摇一变，化为圣洁的使徒来到天界，含笑受万人的膜拜。

随即戏本陡然转折，纸人脖下的骨眼向后一折，那楔子钉结的卡口乍然断裂。纸人的脖子只剩半副，隔着黑白虚影的幕布分外诡异，其上点染的浓淡变化更给人迷离之感，如同被人割喉一般。

这是底下好几人鼓掌叫好，吆喝着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这出戏演得委实离奇，看得和浑不舒服。然碍于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子只动了一动，也不好意思就此离开。

和悄悄把座位往边上挪了一挪，瞥见幕布后的灯影师傅，半幅子隐没在黑暗中，白幕后游离着他旋动的指尖。

对于戏的人来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这出话本已将近尾声。罗婆对和耳语道结局出人意料，更加精彩，叫她注意一看。

玄灯明灭下，只见银朱染就的纸人头颅、鲜血散落一地，白幕青白剔透，将其中的凶厄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尸骨遍横，bi)真至极，一时间红、黑二色乱作一团。

和打了个寒战，抱起双臂，景象过于悚然，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