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来的家书,才有小奴送来,你快看看。”
这倒是意外之喜。云安打开一看,是柳氏的字迹,说的是裴家长房之女裴妙奉父母之命到长安侍奉祖父母,如今要到洛阳来探望云安,出发已有十日了。
二郎一同看了信,倒不大认识,问道:“她有几岁了?小小孩子独自上路么?要不要遣人一路去接?”
云安一笑,将信纸折回去,一面说道:“她和修吾一样,是辈分小,年纪只比我小六岁,算来也有十六了。我上次见她还是六年前,她母亲带着她到樊城探望,倒不知现在长得变没变。”
二郎听来点头:“那也要准备起来了,我等下便去叫人把西厢的有美堂整理出来,她有什么喜好你都告诉我。”
母家要来人,云安也高兴,立即就站了起来:“现在就开始吧,我们一起去准备!”
……
接到家书的第五日,裴妙就抵达了洛阳。云安与二郎亲自到城门去接,一见,昔年稚气未脱的孩童早已长成了一个明媚动人的少女,且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知书识礼的气度。
到了郑家安顿下,云安便带着裴妙去拜见长房,一家人在中堂热热闹闹地说话。没过多久,郑修吾从学堂回来了。他只听门吏说长安来了亲眷,也没问是谁,三两步跑进来,险些冲撞他父亲。
“你都多大了,还这样无礼!”
郑楚观瞪了儿子一眼,崔氏亦觉得不稳重,忙又去牵扯儿子,叫他赶紧整理形容。
裴妙挨着云安坐着,目睹一切,抿唇一笑,小声对云安说道:“小姑姑,这个人可真有趣。”
云安瞥了裴妙一眼,想这二人同辈,也该互相见礼,便唤了郑修吾,一面拉着裴妙起身。裴妙倒是十分大方,双手握拳相叠,微一屈膝,道了声:“郑哥哥万福。”
可那位“郑哥哥”呢?才一过来便呆住了,裴妙礼毕许久也还是睁圆了两只眼睛,把人都看得不好意思了。云安见状,也不觉为何,只去提醒了修吾一句:
“这是我母家大哥的长女,妙妙,比你小,是你妹妹。”
修吾这才渐渐回神,猛闭了下眼睛,拱手回礼:“妹妹好,我叫郑修吾,天章十二年生人,前年太学修业期满,听从父亲教导再潜心研学两年,如今是在国子学读书。”
这个自报家门也太齐全了些!怎么像是急不择言的样子?云安觉得怪怪的。
此后不久便是洗尘宴,裴妙仍靠着云安入席,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对席的郑修吾,目光时不时就向裴妙投去。
……
裴妙在郑家留了一月,不敢久违父母,便定了日子,要启程回襄阳去了。这一日,云安与她叮嘱了一些路上的事宜,便返回了人境院。到房中时,二郎又抱着女儿在逗乐,见她回来,忽变得有几分神秘:
“快过来,元儿有话告诉你。”
云安自是要亲近女儿,却不知这话有何深意,便抱过女儿柔声问道:“元儿要对娘说什么呀?”
小丫头呵呵一笑,竟念了四句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这是诗经里的一篇,意思是男子向女子表白,说自己一见钟情。“她哪里懂这些?是你教她的?”
二郎挑眉摇头,却向女儿使了眼色,孩子便又道:“是我大哥对阿姊说的!”
云安先是一愣,好似不知道孩子口中称呼的是谁,缓缓才觉出味来,对二郎道:“修吾喜欢上妙妙了?”
二郎这才颔首解释:“元儿说,修吾近来总抱着她去有美堂看妙妙,又常说这四句诗,这还不明显?修吾自己不便独往,我们元儿倒成了他的由头了。”
云安倒真是丝毫没有察觉,但听这意思,不仅修吾有意,大概连妙妙都动了心。
如此,云安很快又去了有美堂一趟,想先私下问问裴妙的心意。却谁知,她才忖度着稍提了“修吾”二字,裴妙的脸就涨得通红,便什么都不用问了。
裴妙缓缓告诉云安,她在中堂初见修吾时,便觉得这人亲切,而那时修吾一直盯着她,她的心竟一下跳得好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后来修吾对她吟出了那四句诗。
妙妙下榻的院子叫有美堂,修吾又以“有美一人”的诗相赠,其间情趣,倒是别有意味。云安不禁感叹,当年那个颠颠地跟在郑濡后头的傻小子,终究也开窍了。
裴妙的婚事,云安虽然乐见其成,却到底做不得主,也不好先向长房提起。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裴妙临行的前日,崔氏请云安主院叙话,竟说得就是想为修吾聘娶裴妙。
原来,郑修吾比谁都着急,眼看裴妙就要离开,忙就央求了母亲。这一下,婚事算是成了一半。
云安便以这情形写了两封书信,一封叫小奴快马呈送裴宪,另一封则叫裴妙转交她母亲朱氏。她能做的有限,但想来,一桩好事应当不远。
……
两月后,贞庆三年的初夏,襄阳裴家遣家奴传信,裴端夫妇答应了郑家的议婚。而与这个喜讯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则更大的惊喜——裴宪调任洛阳,接替告老的洛阳刺史,成为陪都新任的父母官。
这是云安从来不敢想的事,父亲来洛阳为官,母亲必定相随,父母俱在身边,她终于不再是“远嫁”了。
迎来父母,两家合欢,云安开心得无法言表,甚至开心得有些不敢开心。她真怕眼前的父母都是梦中幻影,不知何时醒来,便又相隔千里了。
“二郎,你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碧纱窗下,竹影摇清,除了夫妻未眠,便只天上一轮新月。这话云安已经问了多次,二郎每一次都笃定地告诉她“是”,这一回还是如此:
“是,都是真的,不会再变了。”
云安的眸子闪烁着微光,在苍苍夜色之下显得别样温柔:“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有第二件遂心如愿的事,因为我总不比旁人有幸,一直都要付出更多。”
二郎轻抚云安脸颊,一只手臂将她的腰身环紧:“所以第一件事是什么?”
云安知道二郎明知故问,一笑,却也愿意答他:“就是你啊,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过一辈子。”
二郎倒不料云安会老老实实回答,心头一软,万般柔情倾泻而出。他将云安拥紧,轻轻地蹭着她的耳垂,吐出缠绵的气息:“伉俪之道,义期同穴,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云安陶醉在这绵绵情丝里,贴着二郎的胸膛,随着轻柔摇晃,渐渐地睡去了。二郎抱起她送回榻上,替她褪去外衫,再取下发间那一支梅花钗。
这支梅花钗承载着他们的过往起伏,使二郎想起一个人来——李珩,贞庆皇帝,这盛世的君王。如今的安详岁月,云安的“遂心如愿”,大约都离不开他的手笔吧。
洛阳刺史告老,有多少官员补不得,却为何偏是身在要职的裴宪来填这个缺?这个缘由,其实无须深思。
二郎忽而释然淡笑,注视云安熟睡的脸庞,心中默道:“但愿盛世长久,但愿天子长安,但求你我白头偕老。”
……
郑梦观那夜默许的愿望,在很久很久之后,终究是实现了。贞庆一朝,五十年间,社稷清明,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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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半夜的终于写完啦!开心,也有些舍不得。这本跌跌撞撞地写到今天,实在对不起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下一本我还是会准备充分了再和大家分享,不过还是去多遇见好文吧,不要干等,因为作者她没有心~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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