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申王无私,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郑梦观摇头发笑,既痛心,又不觉切齿:“滞留城外到底是为什么?那夜你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云安只要告诉二郎韦令义的缘故,几句话便可消除二郎的误解,可她沉默良晌,仍然选择不辩白,心里绝望似的解悟——既然风言四起,又何惧多担负一个污名;既然原就是为了守护二郎的一点念想,那便守到底吧。
看云安的双目一点点灰暗下去,二郎的心也一寸寸沉到了底。他也不知所措,失望而又慌乱:“你知道他喜欢你,我也早就提醒过你,你难道从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是说,你也喜欢他?”
这话一出口,便同时往两个人的心间各刺去一把尖利的匕首,痛在两心,也难在两情。
云安终究无言,郑梦观亦终究放开了她的手。失血惨白的手背与殷红发紫的手腕形成灼目的对比。
郑梦观郁郁离去,一直守在廊下的素戴便忍不住冲进来,扶住云安就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夫人因何去见申王呢?”
素戴诚然是相信云安的,说着掉下泪来,可云安只是替她擦拭,摇头一笑,将花钗交给她:“把这些都起来吧,用不着了。”
“夫人告诉素戴,素戴去向公子说明,好吗?”素戴一路看着他们夫妻走来,从初相识到渐渐亲密,二郎是真心疼爱她家主人的。她实在不忍见二人就此绝情,更不愿二郎冤枉了云安。
云安无力地叹了一声,缓缓便坐在了方才翻找出的衣裙上。素戴依偎过来,听她道:“他要的解释,我不能给他,你其实知道原因的。”
素戴不解,云安便自然与她点破,说出了所有关联。素戴震惊,转而又是疼惜:“就为韦令义,这样做,值得吗?”
似乎是不值,但又似乎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云安不曾深思,只轻道:“我做错了,我承担吧。”
……
至夜,人境院里都是风平浪静,和往常一样,但人却到底不能一样了。郑梦观一直在书房坐着,云安知道他不想见自己,便也只呆在寝房,而数次推窗望去,不过只有一庭萧瑟。
“夫人先用饭吧,都一天没吃了。”素戴将晚食端进屋,一并又点了几盏灯,内室里亮堂起来,照见云安苍白的面色,“夫人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延医来看看?”
云安抱膝坐在窗台下,干涩的嘴唇微抿,硬挤出一笑:“他吃过了吗?你先给他送去啊。”
素戴低眉摇头:“临啸被遣出去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做什么事,公子不要别人侍奉。我方才去了,他不开门。”
云安心中一酸,眼中蒙上一层潮雾:他们夫妻,何以走到如今,又何以落到如此?每每无心成了有心,有心就成了牵绊,牵绊便成了怨怼,竟还不如停在初见,两两相敬又两不相干的好。
可谁能未卜先知呢?人意算不过天意。
“那要不然,夫人去送?公子听见是夫人的声音,再怎么都会开门的。”素戴忽以鼓励的目光看向云安,扶着她的两臂,殷殷切切,“难道天长日久都要这样过吗?总要说话的。”
天长日久?!云安听来浑身一颤,却想到的是——她与二郎,还有天长日久吗?
未及深思,窗外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闷重而钝拙,是个家奴。云安推门看时,这小奴亦走到跟前,禀报道:
“二夫人,周先生病重,似乎不中用了,家君让来告诉二公子,现在就去周府看看吧!”
云安听罢惊愕,那书房里的人也已闻声而至。四目一瞬交错,仿佛远别重逢,又要匆匆离去,彼此都不及留下什么交代。郑梦观就这么离开了,纵是焦急,亦有决然。
此后良晌,云安就立在廊庑之间。乌云遮月,秋庭阴森,那些水亭疏竹,玉阑假山,都成了漆黑的剪影。
“你跟上去,拿件氅衣给他,夜里会很冷的。”云安脱开素戴的搀扶,用冰凉的双手推了推她,“去了便留在那里,只当替我照看吧。”
素戴不忍独留云安一人,更觉得她才需要照顾:“既惊动了家君,周家哪里还会缺人手?公子也不会要我侍奉的!”
“去……”云安仍想坚持,但一个字一个音只发了一半,就泄气口了,“算了,你说得对。”
她原本帮不了郑梦观什么,于郑家就更可有可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