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将云安带入王府后,仍是送到了上回的暖阁。申王妃早在等候,穿得家常样子,略微施了素妆,除了青绵也不用别的侍女,就像寻常人家的女子,没有一点仪仗排场。
申王妃随和,云安也自然得多,问便答,偶也说起两句。一二时辰下来,倒不过就聊了些闲事家常。及至渐转薄暮,申王妃亲送云安出阁,又约了下次,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青绵,你可知王妃为何如此厚待?我听说,郑家与王府原无来往,而我的母家远在襄阳,父亲亦不曾在两京为官,大约也不可能认识王妃。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回程的车驾里,云安还是不想着申王妃的态度,总觉是凭白受人恩惠,心中不安。可青绵笑了笑,只说了一番大道理:
“王妃出身京都高门,却自小单生,闺中无伴,况且生性高洁自矜,并不随意结交。夫人就安心吧,知音世所稀,这世上彼此有缘之人可是难得呢!”
云安干笑了两下,也没办法多打听了。王府离修文坊尚远,她闲着无事,索性就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可是,不过才合上眼,寻了个舒服的坐姿,帘外就传来一声声高呼。若是寻常坊间的叫卖呼呵声也就罢了,却偏偏叫的是:
“王主事!王主事留步!”
这个称呼于云安不是太熟悉了吗?虽说也不一定就是她认识的“王主事”,但好奇心还是驱使她将头伸出了帘外。一看,不远处的商肆前站了个着绿色官袍的人,瞧不见脸,但官袍服色,身形背影皆与王行极为相似。
“夫人在看什么呢?”青绵相扶问道。
“好像,好像看见个熟人。”云安回过头,心里掂掇,想着二郎灯市误会了王行,离开时又不及打招呼,便觉得应该去致歉。
青绵会意,叫停了车驾,道:“那夫人可要见那人?青绵在此等候便是。”
云安原无十分肯定,既见青绵善解人意,便接了这好意:“我说几句话就来,很快的!”
青绵岂有不照拂的,扶了云安下车便带着车驾护从歇到了街侧。云安便走边看,那绿袍官人好像正与人道别,倒是越发像王行,及至望见熟悉的侧脸,终究确认。
“王主事?”待王行与人别过,云安从后唤了一声。
“云娘子因何在此?”王行转身,十分惊讶,转而却显愧色,“上回灯市,是王某多有失礼,你回家后无事吧?”
云安正为解释这误会而来,一并告诉了,又道:“其实都是我的疏忽,二郎是气我,你也白受了指责。只是事情早都过去了,王主事莫要往心里去。”
王行颔首:“那便好,若是因为王某令娘子家事失和,那下官真是罪莫大焉。”
误会化解,云安便要告辞,王行却又提起了悲田院,道:“还是娘子捐资所剩,王某做主又添了几匹马,然后给院中的孩子们添了新衣。蕙蕙那丫头因见你许久不去,倒问我,我却也不知如何回答。”
云安细想来,真是又有连月没去过悲田院了,而正要与王行商议,一阵嘶鸣声却在耳后乍然响起——郑梦观驰马而至,勒住缰绳,就停在二人面前。
有了前车之鉴,云安的心顿时一沉,但二郎却很平静,下了马只将她抱持在怀,并不针对王行:“我一回家就听说你被申王妃传见,我有些担心便赶来接你,你还好吗?”
云安一听二郎是这态度,松了口气,将因何停留解释了一遍,道:“既然你来接我,那我去请王府的车驾回去。”
“好,我等你。”二郎点头一笑,即松开了怀抱,但见云安走远,却换了副严肃的面孔看向王行:“王主事,我倒是不明白了,为何你总是这么巧合地出现呢?”
王行亦心平气和:“我没记错的话,尊驾的名讳叫郑梦观,上回听你家夫人唤了一声。”
二郎蔑笑:“顾左右而言他?莫非王主事的心里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怕被郑某知晓。”
王行仰了仰面,朗声笑道:“我区区一个悲田院主事,能有多大的心思?又岂敢得罪汉源侯的二弟呢?”
云安看不清王行的面目,可二郎上回便有所警觉,今见他话里藏锋,还指明了郑家,便更肯定此人背后有鬼了。再想盘问什么,云安倒很快回来了,二郎暂且敛,将云安扶上了马。
王行挑眉看着二郎,却表现得很得意,末了只向马背上的云安拱手一礼,洒然而去。
郑梦观盯着王行的背影暗自计较,直到云安召唤才应声上马。夫妻同乘,缓缓向家中行去。
“云儿,你同那位王主事说起过郑家吗?”
云安想了想道:“就是灯市那夜当着他叫了你的名字,刚才我告诉他是从王府出来,也无需提郑家啊。怎么?他问你了?”
二郎皱眉,从缰绳上分出一只手揽紧云安腰间:“他没有问我,是原本就知道。可见,此人若非有意接近,便是特意探查过。”
云安只拿王行当个萍水相逢的人看待,却见二郎话意神秘,心里疑惑:“算上今天,我也只见过他四面,他有何所图?”
二郎轻笑摇头,觉得云安天真:“云儿,你真的认为,王行每次出现都是巧合吗?”
云安扭过头瞥向二郎,满脸的不可思议。
二郎只又一笑:“乖,下次再有巧合,也别再见他了。”
“万一,一不小心,还是见了呢?”云安一时顽皮起来。
二郎抿唇,脸庞蹭向云安耳畔:“那,你且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