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刚刚冷静下来的郑二郎,不过端水来饮,眼神一晃,却望到了那个东冲西撞也未能找见的身影。那身影就隔了两席,却一点也不孤单,她正和一个年轻男子对笑对酌,开心得不得了。
“裴云安!”
二郎心中的怒火又升了十丈高,往日的有礼有节都化成了烟灰,踏着酒案就冲了过去,然后一把拽过云安持酒的手,将人拎到了身后。于是,座中三人俱一大惊。素戴吓得躲到了一旁柱下,云安也不敢大声喘气,唯是王行回过神来,倒能从容地与二郎对视。
“云安已经嫁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使我不在她身边,也不容任何人肆意轻薄调笑!”
这话冷傲得有股肃杀之气,可郑梦观也已极力压制。毕竟这人不曾对云安动手,毕竟也还当着云安的面,他拧着自己的底线。
王行的形容身量与二郎相当,气度更不输分毫。面对二郎的瞪视和警告,他只是越发泰然,略整衣襟,却又坐下了:“有些人呐,虽以君子自居,却总以小人之心看待人事,也就枉为丈夫了!”
二郎原还不想弄得太过难堪,只以口头教训,可王行反来挑衅,便由不得他意气冲头,又将怒火掀高了一重。这时,云安听不下去了,用力挣开了二郎的手,挡在了两人中间。
“郑梦观,你好歹也先问问!什么叫轻薄调笑?这也是你能说的话?王主事是悲田院主事,先前偶然相识,今夜也不过偶然巧遇。你这意思,竟又把我想成了什么人?!”
王行给的气还没顺过来,自己的妻子竟还帮着,郑二郎一时都快疯了:“你还生气?你还敢生气?赴宴之后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又找了你多久?!”
云安虽有恼意,却只是对事不对人,况且未见王行时便早意识到,她疏忽忘记了二郎。这时再听诘问,不觉自愧起来。
“那,回家吧,我跟你回家去。”云安红着脸低头,主动又牵住回二郎的手,一面与素戴递眼色,主仆一道推引着二郎往街上走。
王行看着波澜平息,看云安远去,这才又站起来。而他的身后,仆人阿奴慢慢走近,与上回一样,都是王行安排的。王行不是偶遇云安,而是在申王府前就望见了她。
只是,王行并不能在王府门前现身。
“这个叫郑梦观的人,就是汉源侯么?”王行忽问。
“汉源侯是郑氏长子,已过壮室之秋,此人年轻,应该是次子。但主人,你又何必呢?白受他一顿气。你上次说这女子远嫁可怜,可人家夫妻却彼此在意得很。”阿奴既为主人不平,也更无奈。
王行轻笑,缓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
渐渐远离热闹的路上,素戴与前面一对夫妻隔了十步远,虽有些担忧二人的情状,却断然不敢近前去劝。
“事情就是这样,我错在疏忽了你,却非错在逾礼。”
牵住的手早被二郎丢开,云安只有拉着这人衣袖不停解释。可眼看快到修文坊了,二郎也没有理会过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一味向前走。云安又想拖住他,却不但拗不过他的力道,反被拉了个踉跄。
二郎是动了真气,见云安险些跌倒也还是不曾去扶,于是,云安想装可怜的念头也瞬间破灭了。左右无法,道歉的话也说尽了,云安正打算回家再想计策,却忽见上天给她送来了一条妙计:迎面也有一对夫妻,只不过丈夫的背上还趴着个小娃娃。
云安就要学这个小娃娃,说学就学。她放开了二郎的衣袖,然后故意等他走远了几步,趁其不意,飞奔而去,一下跃起,扎扎实实地攀在了这人背上。
二郎既是不察,只猛觉身上一沉,再反应时,已来不及了。小丫头已经稳稳地挂在了他背上,两臂搂着他的脖颈,甩都甩不掉。
“你给我下来!听见没有?快下来!”二郎又气又急,拧着脖子对后头的人呵斥。
“就不!有本事你咬我,掐我呀!”云安好不容易得逞,自然耍赖,也谅这人不会十分伤她,“你原谅我,我就下来!”
二郎这一晚上,已经把二十五年未生过的气都见识了一遍,现在又来了这小无赖,他简直不知该如何了,倒喘气,气极大笑,就差找面墙来撞一撞。
“二郎,我都说了一路了,我错了,错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求求你了!好不好?”云安也不忘软硬兼施,将脸贴在二郎后颈,蹭来蹭去,“你要是一直不原谅我,我就只能粘在你身上了。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十年,一辈子我都不放开!”
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头一回看云安这般粘腻地撒娇,郑梦观渐渐平息了下来,心底竟生出一丝奇怪地得意。
“真一辈子不下来?”二郎问道,面上浮现一抹淡笑。
“言出必践!”云安尚未发现二郎的转变,仍不松口。
“好,你自己说的话,便自己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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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濡:(小声bb)我二嫂居然用圆润来形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