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摸出钥匙,打开了别墅下面的棕漆雕花木门。
兰眉齐回头看了一眼焕铭和细烟。焕铭的脸正扭曲着,像是兽。细烟正发着呆,像是木偶。
在苏公馆里,苏太太正骂天骂地。她已经摔碎了好几只咖啡杯,引得顾妈和倪月手忙脚乱的拾着。
梦锦和文泉实在劝不住,只好由着苏太太发泄完心里的怨气。
初夏和招娣夫妇紧赶着来了。梦锦在电话里已经把欧阳蓝出尔反尔的事情说了一遍。
初夏和招娣自然是满面愧疚,眼瞅着苏太太的怒气冲天,只好闷坐着。
苏太太安静了下来,觉得身子很劳乏,便坐在了沙发上,道:“这就是你的结拜兄弟。他从苏家得到了大好处。不光得到了我的珠宝首饰,也得到了苏家的姨太太。这都是弟弟办的好事。”
初夏羞红了脸,道:“姊姊,我也是一片好心。可谁能想到欧阳蓝竟然里外通吃。”
苏太太冷笑道:“你的结拜兄弟是个机灵人。他把兰眉齐mǔ_zǐ折磨了好些天,算是还了我们的人情。他又因为贪念,威逼着兰眉齐进了他的罗网,算是成全了他的心思。”
初夏道:“真要把兰眉齐mǔ_zǐ弄得三长两短,他实在担不起责。你也别怪他。”
苏太太截断道:“你说的轻巧!既然害怕担责,他当初为什么愿意搭理这糟闲事呢!分明是存着很大的私心。”
初夏劝道:“兰眉齐mǔ_zǐ已经受了整治,即便俩人脱离了牢笼,以后也很难再做人了。我们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苏太太道:“这口气可没出到底!现在有欧阳蓝罩着她,我们只好眼巴巴的认栽吧。可就像你说的,唾沫星子能杀死人。”
招娣接口道:“是呀。兰眉齐mǔ_zǐ真的没法做人了。再说,姊姊上次也当着苏家合族人的面说清楚了。苏家合族的人都不敢惦记着大房的好处了。”
苏太太冷笑道:“弟妹说的是,没人再惦记我们的好处了。我们的好处也拿去了不少!”
这句话让初夏和招娣夫妇顿时觉得满面羞惭。俩人一言不发,望着大红地毯上绣着的富贵牡丹。那股子鲜红色刺着俩人的眼,也刺着俩人的心。
文泉在家里呆不住,心里惦记着父亲的病。他去了教会医院。文彬正用热毛巾擦着父亲的脸。
廖太太一大早就赶去了。这会儿,她见到文泉来了,道:“我刚才问过大夫了,你爸爸的肺部感染确实是因为长期昏迷卧床招来的。”
文泉道:“大夫说怎么办?”
廖太太道:“大夫说,已经用上消炎药了。”
文彬拿着毛巾出去了。文泉低声问道:“他没说什么?”
廖太太低声道:“他什么都没说。我看他一直冷着脸,对我带搭不理的,我也没上赶着跟他说话。”
文泉道:“简直把我们当初仇人了。”
廖太太撇嘴道:“将来,我们要是去穆家算账,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没良心呢。”
文泉气鼓鼓的道:“管他做什么!哪能由着他的性子?大不了,我们找巡捕房的人帮忙,把赵念慈和穆雁翎都弄起来!”
廖太太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正源,叹息道:“上次,我和你爸爸去见穆相楠,听说他过完十五就要紧赶着回南洋了。”
文泉道:“妈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不能让那女人跑了。”
廖太太催促道:“我的心思都在你爸爸的病上。”
文泉道:“我这会儿就去巡捕房。”说完,便匆匆的出门了。
文彬回来了,眼瞅着哥哥不在了,也没多问。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下去买饭,顺便给雁翎打了个电话。
雁翎正陪着父亲。她告诉文彬,她爸爸眼瞅着就要回去了。
文彬道:“明儿就是正月十五了。”
雁翎点了点头,道:“爸说,等过了十五,再过三天,他就和念慈回南洋了。船票都已经托大饭店里买好了。一想起他要走,我就觉得不是滋味。”顿了顿,道:“他没回来之前,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瞅着他要走了,我的心里照旧是七上八下的。”
文彬道:“南洋那头毕竟有你的弟弟在。冠豪会照顾好你爸爸的。”
雁翎道:“姑母也劝过我。我爸爸既然和那女人过了这些年,肯定也能咬牙过下去的。这话虽然很硬,可也有道理。”
文彬道:“我爸爸又添了肺炎,是因为长期昏迷不醒引起的。我眼瞅着,爸爸也就在这几天了。”
雁翎的声音有些沉重的道:“你肯定会很难受的。我实在不能过去,只能在电话里跟你讲一讲。”
文彬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好听天由命了。昨晚,我想了很长时间,把前因后果又仔细的想了一遍,也实在想通了。”
雁翎道:“苦了你。”
文彬道:“你不照样苦着吗?”
雁翎打起神道:“我把我们的想法和爸爸说了。爸爸觉得我们准备留洋的打算很好。”
文彬道:“这就好。我想着,你爸爸肯定会喜欢这个主意的。至于我这头,我压根还没跟家里人说起。我实在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话。只好先斩后奏了。等我爸爸的事情弄完,我们紧赶着就去留洋,然后再通知我家里人吧。反正,早说晚说,我家里人都是那副死脾气。”
雁翎道:“只好这样了。你昨晚上没休息,今天可能回去歇着?”
文彬道:“我哥哥连着陪了两晚上,我肯定也要多呆一天的。”
雁翎道:“你可千万要记得吃饭。”
文彬淡淡的笑道:“我趁着下楼买饭的功夫,给你打了这个电话。明天是十五,我肯定会去大饭店的。”
雁翎道:“那我等着你。”
文彬要她先挂断了电话。他放下电话,匆匆的去买了饭菜,紧赶着就回到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