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焕铭来了。眉齐便撂下细烟这头的事情,紧赶着和焕铭有说有笑的。当然,她也催促着焕铭尽快找到心仪的女孩子。
那天下午,苏太太刚回到公馆,就接到了初夏打来的电话。
苏太太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喜不自禁。她放下电话,立即给苏家族里的亲眷们打去了电话,邀众人晚上前来恭贺新禧。她又给苏老爷子生前结识的好友们打去了电话,也邀着众人前来热闹热闹。
打完电话,她要顾妈和倪月去馆子里订菜,紧锣密鼓的张罗着晚上的家宴。
那天下午,苏家早早的吃过了晚饭。
在斜放着烛台的餐桌上,苏太太一边吃着牛排,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焕铭兄妹。
她看焕铭就像看眼中钉似的。实在看不惯他的那副牛气哄哄的样子。好在一切都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她冷笑一声,用刀狠命的切下了一块九分熟的牛排。
苏太太看到,镶着金丝边的白盘里,那块儿九分熟的牛排红惨惨的。她仿佛能听到牛垂死挣扎时的嘶叫。
她冷冷的一笑,用叉子叉起牛排,放在嘴里狠命的嚼着。
兰眉齐耀武扬威,故意把公馆里的下人们指使的团团乱转。
苏太太道:“趁着这会儿有功夫,赶紧把公馆里打扫干净。晚上的时候,苏家的亲朋好友们都要来家里呢。”
兰眉齐听闻,知道苏太太不过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宴请苏家的亲戚罢了,倒也没有多问。她懒得管这些闲事,任凭苏太太张罗着吧。
她起身去了楼上。回到房里,她仔细一想,觉得文泉为父亲的病肯定没时间顾及苏家的生意。趁这个机会,何不让焕铭一试身手呢?
当然,焕铭不会再和梦锦结识的那些生意人打交道。他需要自立门户。
等焕铭吃完饭回到房里,眉齐便去了焕铭的房里。
屋里开着留声机,放着西洋舞曲。
焕铭正在房里练习跳舞。
兰眉齐掩上屋门,对焕铭道:“文泉的爸爸住院了。文泉这段时间肯定无心顾及苏家的生意。”
一句话提醒了焕铭。焕铭停下舞步,拉着母亲来至里间的卧室里。mǔ_zǐ俩人搜肠刮肚的想着办法。
苏太太给苏老爷子的兄弟们打去了电话,邀着他们这会儿就来苏家。当然要携眷前来,最好连儿女们也带上。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所以趁着新春佳节,巴不得众人早些来呢。
众人纷纷答应立即前来。苏老爷子虽然过世了,可大嫂还健在。所以,苏老爷子的弟弟们理应前来恭贺新禧。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这是苏家的老规矩。
苏太太又亲自叮咛,人手要是不够,可以叫小厮们帮忙。顾妈答应着。
安排好厨子,苏太太只瞧见了顾妈和乔妈,压根没有瞅见倪月那丫头。她不由得问起了倪月。
正问着,倪月跑来了,倒吓了苏太太一跳。
苏太太道:“你跑哪里去了?”
倪月笑道:“我刚才把后园子打扫干净了”
苏太太没吭声,要倪月随顾妈乔妈去厨房里温热已经备下的饭菜。
安排好一切,苏太太回到楼上的房里。
路过焕铭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的窃窃私语声。她情知兰眉齐mǔ_zǐ正商量着什么事情。她懒得搭理,心里冷笑着。距离公开揭穿兰眉齐不过还有两三个钟头的功夫!
那晚,苏公馆里热闹异常。
不光有苏家本家的亲戚前来贺新年,还有苏老爷子生前结交的达官贵人们携眷前来。
苏太太打扮的珠光宝气,和众人应酬着。梦锦从教会医院赶回来了,也随着母亲应酬。文泉照旧守在爸爸的病榻前。
兰眉齐带着焕铭兄妹坐在角落里看热闹。当然,也有不少女眷们凑了过来,和兰眉齐说笑。
晚宴结束,不过才九点钟。
苏太太应酬完宾客,对梦锦悄悄的递了个眼色。梦锦会意,随母亲来至僻静处。
苏太太低声道:“初夏一行马上就来了。趁着这会儿,你去把兰眉齐的罪证拿下来。在我卧房的枕头底下。”
梦锦答应着去了。
等她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初夏带人前来了。
巡捕房的欧阳长官带着一对巡捕,押解着兰眉齐的哥嫂进来了。初夏和招娣耀武扬威的紧随其后。
刚一进客厅,初夏便命令把客厅通往外面的门反锁了。巡捕们答应着,虎视眈眈的把持着客厅四周。
诸宾客们不明就里,早已停止嬉笑之音,眼瞅着眼前令人胆战心惊的迷惘情境。
兰眉齐早已看见哥嫂被五花大绑,登时吓得面色煞白,冲到哥嫂面前,喊道:“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把我哥嫂抓起来。”
兰若虹眼瞅着兰眉齐,悲叹道:“妹子别怪哥。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兰眉齐正在发怔,却见徐长官来至楼梯的半腰,居高临下的对诸宾客们喊道:“趁苏家本家的亲戚都在,我徐某人向大家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苏公馆的姨太太兰眉齐曾和一个唱小生的戏子结过婚。后来,那戏子死了,兰眉齐当了寡妇。在她嫁进苏家之前,她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所以,苏焕铭压根就不是苏老爷子的儿子。”
诸位宾客听闻,顿时哗然。
焕铭觉得仿佛遭了晴天霹雳,稍微定了定神,冲到楼梯半腰,对徐长官吼道:“你信口雌黄!”
欧阳长官冷笑道:“苏焕铭,你不妨问一问你的亲妈!”
诸宾客把目光纷纷投向正浑身哆嗦的兰眉齐。
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像隔着一只无形的放大镜。无数张人脸变得扭曲不堪。
焕铭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兰眉齐,喊道:“妈!那个浑蛋简直疯了。”
隔着那只冰凉的放大镜,兰眉齐看了一眼苏太太。苏太太正和梦锦胜利的笑着。口型很夸张!鲜红的唇色!如血!
兰眉齐情知遭了苏太太的暗算,可眼瞅着徐长官天罗地网似的阵势,情知无法逃脱了。她瘫坐在旁侧的沙发之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焕铭又冲回到楼梯半腰,指着徐长官的鼻子道:“你血口喷人。”
欧阳长官一把打开了焕铭的手,冷笑道:“小王八蛋!你被蒙在鼓里二十多年!你压根就不是苏家的种。你是戏子留下的孽种!我们现在有证据在手里!”
焕铭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眼瞅着苏太太笑盈盈的走上了盘旋镂空楼梯。
她停在欧阳长官的身旁,当众念了一遍兰若虹夫妇的口供。并且向大家伙儿展示了教会医院开具的血型证明。诸位宾客们再次哗然,震天动地,指点纷纷之声不绝于耳。
焕铭抢过那几页白惨惨的纸,坚持看完后,觉得身子一软,向后踉跄几步。他手里捏着的几页白纸飘到楼梯下面。
梦锦急忙上前,从地上捡起那几页白惨惨的纸,送到诸宾客们的手里。
诸宾客们凑在一起,伸长脖子看着那几页白惨惨的纸上的黑漆漆的字迹。
苏太太道:“我男人在世的时候,一直以为焕铭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到死都没弄明白焕铭竟然是戏子的种。可怜他一世的清白,竟然败坏在了兰眉齐的手里。老爷子过世后,我可怜兰眉齐mǔ_zǐ,把三人留在了苏家,金婢银奴的伺候着他们!谁能想到,兰眉齐竟厚颜无耻到如此不堪地步。她以寡妇的身份嫁进了苏家,作威作福这些年!实在是苏家的不幸。当着苏家合族众人的面,必须还我一个公道!”
初夏道:“姊姊自从嫁到了苏家,一直没有生养男子,倍受冷眼。姊夫在世的时候,没少抱怨姊姊,让姊姊明里暗里受尽了委屈。如今看来,苏家欠姊姊一个说法。”说毕,便把目光投向苏老爷子的大弟苏浩然。
苏浩然瞠目结舌,眼瞅着诸宾客们嘲笑的脸,羞愤的道:“只怪我大哥糊涂。想当初,他要纳兰眉齐为妾,合族众人都以为是一桩美事。哪里能想到今天这一出呢。”
苏太太插嘴道:“哼!那时候,我曾当着苏家合族人的面,坚决反对他纳妾。可那时候,苏家合族的人都埋怨我。你们当初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你们说我生不出儿子,又死皮赖脸的拦着纳妾,岂不是要让苏家长房的香火熄了?”
苏浩然眼瞅着大嫂的盛气凌人,不由得愈发的软了下去,颓然的坐在一把楠木太师椅上,叹息道:“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大哥是为了延续长房的香火,所以才迫不及待的纳妾。可谁能想到,兰眉齐竟然是寡妇。更没想到,她在进苏家的门之前……竟然已经怀了身孕。”
苏太太冷笑道:“还说呢!当着诸亲朋好友的面,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兰眉齐刚进苏家的时候,整天都缠着我男人。过了一段时间,她竟然说她怀孕了。那时候,合家上下都一窝蜂的去给兰眉齐道喜。我倒是记得,我这小叔子一盆火似的来苏家道喜,把兰眉齐夸赞的像祖宗似的。哼!这会儿,我这小叔子却又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