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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我深吸几口气,低头看着我的两手。我慢慢把手指伸直,然后起身,什么也没说。

“你生我的气了吗?”她怯怯地问,指尖在桌上划着小圆圈。

“我真想撕破你的脸,”我说,“不必再装出一脸无辜了,要不我撕破的可能不只是你的脸。”

她倒吸一口气。“怎么,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你的这句台词,”我说。“未免也用了太多次了。闭嘴,滚!你以为我想为你服务吗?哦——这你拿去。”我猛拉开一只抽屉拿出她的二十块,丢在她的面前,“这钱你带走,捐给医院或者研究基金吧,放在这儿让得我神经紧张。”

她的手机械化地伸出去拿,眼镜后头的眼睛讶异地瞪得滚圆。“老天,”她说,收拾皮包的模样还挺高雅的,“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容易被吓住,本以为你很很有胆量呢。”

“那只是装的,”我咕哝道,绕过桌子,她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避开我,“我只有对你这样指甲不留得太长的小女孩才很凶,我骨子里其实是软趴趴的。”我揪住她的手臂,把她的身子扭直,她的头往后仰,嘴唇张开。我这一天可真是艳福不浅。

“但是你会帮我找奥林的,对不对?”她耳语道,“全是谎话,我跟你说的全是谎话,他没打电话给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香水,”我吸着鼻子说,“怎么,我的小甜心,你的耳朵后头擦香水啦——是为了吧!”

她的小下巴点了点,她的眼睛摄人心魄,“拿掉我的眼镜,”她耳语道,“菲利普。你偶尔喝点威士忌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小妹妹》15(2)

我们的脸大概相隔六英寸。我不太敢拿下她的眼镜,我怕我会打断她的鼻子。

“对,”我讲话的声音像嘴里塞满饼g的奥森·威尔斯 ,“我会帮你找到他,宝贝儿,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而且免费,一分钱费用都不收。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菲利普?”她轻柔地问道,嘴唇又张开了一点。

“你们家的害群之马到底是谁?”

她瞟我一眼,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挣脱了我。她板着脸瞪着我。

“你说过奥林不是你家的害群之马,记得吗?还很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呢。而且一提到你的姐姐利拉,你马上就岔到别的话题,好像很不屑。”

“我——我不记得我说过。”她说得很慢。

“所以我就开始纳闷,”我说,“你的姐姐利拉演戏时用什么艺名?”

“戏?”她语音模糊,“噢,你是说电影?怎么,我从没说过她演电影啊,我从没那样说过啊。”

我龇牙咧嘴地抛给她一个友善的笑容,她突然大发脾气。

“我姐姐利拉的事你少管,”她气鼓鼓地对我说,“你的脏话不要沾到我姐姐利拉。”

“什么脏话?”我问,“还是你要我猜?”

“你满脑子只有酒跟女人,”她尖声喊道,“我恨你!”她冲到门口猛地一下打开门出去。她是跑着穿过走廊的。

我绕回书桌,一p股坐在椅子上。很奇怪的小姑娘,真是非常奇怪。没多久后电话铃又响了,这是意料中事。响第四下时,我手支着头摸索过去,胡乱抓了话筒凑到耳朵上。

“十八层地狱殡仪馆。”我说。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什——什——么?”然后纵声大笑。这笑话一九二一年时在警察休息室博得不少喝彩。这话太尖刻了,像蜂鸟的嘴。我熄了灯回家去。

《小妹妹》16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我把车停在离湾城照相馆两个门面的地方。此刻我已吃了早餐、心情愉悦,鼻子上架了副太y镜在浏览本地报纸。我已经看了《洛杉矶r报》,可奇怪的是报上没有刊载凡努斯或者其他任何旅馆的冰锥案,连“城中旅馆神秘死亡”之类的标题都没有。《湾城r报》倒还没忙到没时间报道谋杀案的地步,他们把这新闻放在头版,就在r价的旁边。

《小妹妹》18(1)

过了一会儿,斯平克回来了,跟我打了个手势,我尾随他沿着通道走过一扇双开门,到了一间坐着两个秘书的接待室。经过她们身边,又穿过一扇扇装有黑s厚玻璃、镂刻着银s孔雀的双开门。每当我们靠近,那些门全都自动打开。

我们走下三级铺了地毯的石阶,踏入一间办公室,这里除了游泳池外,真是应有尽有。办公室有两层楼高,四壁环绕着层层书架,角落里有架演奏用的斯坦威钢琴,还有许多玻璃和白木制成的家具,一张跟羽毛球场差不多大小的书桌,还有椅子、沙发、桌子以及一个男人——没穿外套,衬衫敞开,围了条好像随时有可能咕噜咕噜叫的毛皮围巾。他的眼睛和额头上覆了条白s毛巾,身边一个灵巧的金发女孩正一个装了冰水的银盆里将另一条毛巾拧g。

那人高大英挺,一头波浪式的深s头发,白s毛巾底下是一张结实的棕s面孔。他的一只手臂垂向地毯,一根香烟吊在两指之间,冒出一缕细细的白烟。

金发女孩利落地换了毛巾,沙发上的男人呻吟了一声。斯平克说:“人在这里,谢里。叫马洛。”

沙发上的男人又呻吟一声。“他想g吗?”

斯平克说:“p都不放一个。”

沙发上的男人说:“那你带他进来g吗?我很累。”

斯平克说:“哎,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谢里,有时候你得自已来。”

沙发上的男人说:“你说他叫什么好听的名字来着?”

斯平克转身向我。“你想怎么样就现在说吧,要快,马洛。”

我没说话。

一会儿之后,沙发上的男人慢慢抬起他那只夹着香烟的手,懒洋洋地把香烟放进嘴里。他吸那口烟时显得异常疲累,就像一个破败的城堡里的没落贵族一样。

“我在跟你说话,伙计,”斯平克粗声道。金发女孩又换了一次毛巾,目不斜视。房间里静默的气氛就像香烟喷出的烟雾一样让人觉得不自在。“有p快放,浑球,别磨蹭。”

我把我的骆驼牌拿出来,点上一根,挑张椅子坐下。我伸出我的手细看着,大拇指每隔几秒就慢慢地抽动一下。

斯平克愤怒的声音冒了出来。“谢里可没一整天的时间陪你玩,小子。”

“今天剩下的时间他打算怎么过?”我听到我自己在问,“坐到白s缎面沙发上,让人往他的脚趾甲上镀金吗?”

金发女孩陡地扭头瞪着我看。斯平克的嘴巴撇开,他眨眨眼。沙发上的男人缓缓把手举到他眼睛上的毛巾的一角,他稍稍移开毛巾,露出他海豹棕的眼睛看着我,然后又把毛巾轻轻盖回去。

“这儿由不得你撒野。”斯平克扯着喉咙说。

我站起来。我说:“我忘了带祈祷书带来,我这还是头一回发现上帝也有索求。”

有一会儿没人讲话。金发女孩再换一次毛巾。

男人平静的声音从那底下传来:“通通给我滚,亲爱的,除了我们这位新朋友。”

斯平克眯着眼恨恨地看了我一眼,金发女孩默默走开。

斯平克说:“我把这狗娘养的扔出去不就行了?”

毛巾下那疲惫的声音说:“他妈的这问题我已经想得太久了,现在没有半点兴趣了。出去。”

“是,老板。”斯平克说。他不情不愿地退开出去,在门口又停下,龇牙咧嘴地朝我怒视了一眼,然后消失了。

沙发上的男人听着门关上的声音,然后说:“要多少?”

“你不会想买的。”

他把毛巾推开,朝旁边一扔,然后缓缓坐起。他套上地毯上的那双卵石纹路翻毛皮鞋,一手搭在额头上。他看起来很累,但还没有垮掉。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香烟点上,y郁地透过烟雾瞪着地板。

“说下去。”他说。

“我不明白你g吗要浪费精力,跟我装模作样,”我说,“我想你不至于那么笨,应该知道你什么都买不到,但不买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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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18(2)

巴娄拿起斯平克放在他身旁一张长矮桌上的照片,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剪掉的那一角想必就是精华。”他说。

我把信封掏出口袋,j给他剪下的那一角,看着他把两部分凑在一起。“头条标题用放大镜可以看得到。”我说。

“我的书桌上有一个,帮个忙吧。”

我走过去,替他拿了放大镜。“你很习惯什么都有人伺候是吧,巴娄先生?”

“用钱换来的。”他透过放大镜细看那张照片,然后叹了口气,“我好像看过那场拳击赛,他们真的应该好好照顾这些孩子的。”

“就像你照顾你的客户一样。”我说。

他放下放大镜,往后靠,冷静的眼睛盯着我看。

“这家伙是舞者餐厅的老板,叫斯蒂尔格雷夫。女的是我的一个客户,当然。”他指指了一张椅子,我坐下去,“你开价多少,马洛先生?”

“什么东西?”

“所有的照片跟那张底片——你要卖的货。”

“一万。”我看着他的嘴巴说道。那嘴巴带着笑,很愉快的样子。

“得附上一点说明,对不对?我看到的只是两个在公共场合进餐的人,对我客户的声誉没有半点威胁x——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吧?”

我咧嘴笑笑。“你什么也买不到,巴娄先生。我可以拿洗出的照片再做一张底片,如果这张照片真的是什么证物的话。你永远都无法确定你已经毁掉证据。”

“这种勒索方法能要到钱吗?”他说,还是带着笑。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付钱给勒索者。其实什么也买不到,可他们还是照样付钱,有时候甚至一付再付,到头来还不是白搭。”

“眼前的恐惧,”他说,“永远大过将来的恐惧。就像看戏的人,感情永远会战胜理智。如果你在银幕上看到大明星处境危险,你会用你心智的某一部分——感x的那部分——为她担心,虽然你的理x告诉你:她是这部电影里的大明星,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如果悬疑和紧张胜不了理智的话,恐怕拍戏的就没饭吃了。”

我说:“有道理。”然后把我的骆驼牌香烟的烟雾往周围喷了几下。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至于说到真的能买到什么——如果我付了你一笔不小的钱却又没有得到回报,你就有苦头吃了,我会让人把你打成r酱。等你出院以后,如果你还有精力没用完的话,可以报警抓我。”

“这种事我遇到过,”我说,“我是私家侦探,我知道你的意思。跟我说这些g吗?”

他笑起来,他的笑声响亮、愉悦、轻松。“我是经纪人,伙计,按照我的经验,卖主手上总少不了有一张王牌。不过我们不谈什么一万,她没这个钱。她现在一个星期只赚一千,不过我承认她离金矿已经不远了。”

“这可会让她心里凉半截哪,”我指着照片说,“金矿没有了,有水底灯光的游泳池没有了,上等貂皮大衣没有了,霓虹灯招牌打出来的名字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全像尘土一样给吹跑了。”

他不屑地笑起来。

“如果我拿给城中的警察看,你觉得怎么样?”我说。

他止住笑,眼睛眯起来然后不动声s地问:

“他们为什么会有兴趣?”

我站起来。“我看我们是没办法做生意了,巴娄先生。你很忙,我自己会出去。”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六英尺二英寸的身子全部舒展开来。他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他走过来,紧靠着我站着,海豹棕的眼睛闪着亮光。“让我瞧瞧你是哪种角s,伙计。”

他摊开手掌,我把我打开的钱包放上去。他瞄瞄我的执照,从钱包里抽出几样东西翻看,然后把钱包还给我。

“如果你把这张小照片j给警察的话,又会怎么样?”

“首先我会把照片跟他们目前办的案子联系到一块——昨天下午在凡努斯旅馆发生的命案。这当中女孩是关键——她不肯跟我谈——所以我才跑来找你谈。”

《小妹妹》18(3)

“她昨晚跟我说过这件事。”他叹了口气。

“说了多少?”我问。

“她说一个叫马洛的私家侦探想她雇他,因为有人看到她出现在城中一家旅馆里的一桩命案发生地点的附近。”

“多近?”我问。

“她没说。”

“鬼才相信她没说。”

他从我的身旁走向角落里一个高高的圆柱形玻璃筒,从里头数目甚多的马六甲棕榈杖中挑出一根来。他开始在地毯上走来走去,手杖轻巧地在他的右脚边挥动。

我又坐下来,捻熄香烟,深吸一口气。“只有在好莱坞才看得到。”我嘟哝道。

他轻巧地向后转身看着我。“你说什么?”

“明明正常的人要拿着根猴杖耍,游街似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点点头。“这毛病是米高梅和一个制片人传染给我的。很迷人的家伙,据说。”他停住脚步,手杖指着我,“你真他妈的太逗了,马洛。你很容易看穿。你把我当成一把铲子,可以帮你铲掉麻烦?”

“这话也不是完全不对。不过我的麻烦比起你的客户有可能惹上的麻烦——假设我没做那件让我惹上麻烦的事——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纹丝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甩开手杖,走到酒柜前打开柜门,往两只大肚杯里倒了点东西,捧着其中一只走向我,然后踱步回去拿了他的那杯坐到沙发上。

“雅文邑白兰地,”他说,“如果你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很看得起你。这酒是珍品,德国佬搜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归我们的美国大兵。我敬你。”

他举起杯子,闻一闻后啜了一小口。我把我那杯猛灌下肚,味道像上好的法国白兰地。

巴娄看起来一脸惊吓。“天啊,这玩意你得啜,不能整杯吞下去。”

“我习惯整杯吞下去,”我说,“抱歉。她跟你说过了吧——如果不找人堵住我的嘴,她就完了。”

他点点头。

“她有没有提议该怎么堵我的嘴?”

“我记得她是希望下手狠一些。所以我就威胁和贿赂双管齐下。我们这条街上有家店,专门负责保护影剧圈的人士,显然他们没有吓住你,贿赂的钱也不够多。”

“他们吓着我了,”我说,“我他妈的差点就抽出我的鲁格枪毙了他们。那条毒虫拿把点四五狠狠地比划了两下。至于说钱不够多嘛,其实主要是送上门的方式不对。”

他又啜了点雅文邑,然后指着他面前那两片拼在一起的照片。

“我们刚才说你要把照片j给警察,然后呢?”

“我看我们还没谈到那么远,我们只说到这事她为什么只跟你讲,没跟她的男友提。昨天我离开的时候他刚好到那里,手里拿着她的钥匙。”

“她就是不想说啊。”他皱皱眉,低头看着他的雅文邑。

“很好,”我说,“如果那家伙没有她公寓钥匙的话,就更好了。”

他忧愁地抬起眼来。“我也有同感。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愿望。不过演艺圈就是这么回事——不管什么样的演和艺。如果这些人的r子不能过得紧张刺激和混乱,如果他们的情绪不能保持亢奋——呃,他们就没办法把稍纵即逝的情绪录到几英尺长的胶片上,或者反映到水银灯下。”

“我讲的不是她的恋爱生活,”我说,“她有必要跟通缉犯混在一起吗?”

“说这话你没有证据,马洛。”

我指指照片。“拍下这个的人已经失踪,没法找到。他可能死了。另外两个住过同一个地址的人也死了,其中一个死前不久还想兜售这些照片。她亲自到他住的旅馆拿货,杀他的人也是。她没拿到,凶手也没有。他们不知道该搜哪里。”

“而你知道?”

“我比较走运,我见过他没戴假发的模样。这些或许都算不上证据,你要提出一套反驳也可以,不过何必呢?有两个人给杀了,也许三个。她冒了很大的风险,为什么?她想要那张照片,照片值得她冒很大的险。原因何在?那上头只不过拍了两个人在某天共进午餐。那天桑尼·莫·斯坦在富兰克林大道上被杀。那天一个叫斯蒂尔格雷夫的家伙被关进牢里——因为警方接获密报说他是克利夫兰通缉的威皮·莫耶,官方记录是这么写的,不过照片指出他已经出狱。这张拿来勒索的照片不但指出他不在牢里,而且还指明了r期,这就等于明说了他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她很清楚,而他现在还有她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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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18(4)

我停了下来,我们对视了一会儿。

我说:“你总不会真的让警察拿到照片吧?不管是输是赢或者平手,他们都会断了她的后路。不管调查结果如何,她都是死路一条;不管斯蒂尔格雷夫到底是不是莫耶,或者莫耶到底有没有杀掉斯坦,或者找人把他杀掉,或者只是在他被杀的那天刚好溜出监狱。如果他逃过了这一劫,总是会有人怀疑其中有诈。她绝对逃不过这个劫数的。如果真的搞到那个地步,她在公众的眼里就是歹徒的女友,以后也别想再在演艺圈里混饭吃了。”

巴娄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瞪着我。“你到这儿来的目的何在?”他轻声问道。

“这就要看你了,巴娄先生。”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我一直想跟她要,可又要不到的东西。我有权为她服务——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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