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应是个坏事,卢临川闻言,竟笑了一笑。他起身越过傅易往前去,撩起苇帘向外看看,问道:“江君水性如何?”
傅易道:“不行。”
“能在船上作战吗?”
“恐怕靠不住。”
卢临川点点头,说道:“阁下既然要在这俗世里做个守规矩的人,便想想如何度过今日这一关吧。”
他语调里仍有些夹枪带棒,但此刻众人身在一条船上,傅易也没有再计较,一并向外走去。
韩松跟在后面钻出苇帘,她先是看见前方北侧有一座大城,像一块沉沉的黑壁矗在岸边,周边四散出星点的火光,在水面上荡漾浮动。其中两处火光离得十分近,能看出是两艘船。
其中一艘船看起来与他们乘坐的渔舟差不多大,只是明显更加坚硬轻便。另一艘则船头就高出了渔舟的顶部,几乎像是一座小房子建在甲板上。船舷两侧都点着明亮的火炬,船头上站着若干着甲的士兵。此刻这两艘官船正从两侧向他们驶来,要把这小渔舟夹在当中。他们显然已经被发现了。
小的那艘先靠近了左舷,一个士兵喊道:“这是谁家的船?”
渔女赶紧应道:“是梁家的!”
“几多鱼,几多蟹?”
渔女答道:“三段鱼,三头蟹,两个虾米。”
答完了这奇怪的暗号,她自己向卢临川解释道:“这是我们与官家的切口。”
这时候大船也赶了上来,上面的士兵抛出一个钩子,把小舟往前勾去,口中喝道:“都上船来!”
渔女和两个船工齐声催促,几位乘客面面相觑,都沿着垂下的软梯爬到大船上。
韩松跟在傅易后面,被他拉上甲板,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木船,一时间惊奇压过了种种情绪,四处张望。只见夜风中众人神色疲惫地挤在一起,被一队士兵从四面围住,她拉一下傅易的衣服,悄悄和他说道:“我们一共八个人。”
傅易“嗯”了一声。
又听之前那士兵喊道:“拿通关凭证的上前来!”
卢临川挤上前,掏出了裴元庆给他的锦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片,递给士兵中一个戴头盔的高大男人,腰间系一柄红鞘的长刀,看起来是这一队士兵的队长。
火光下,韩松瞥见一眼,那“凭证”涂成粗糙的棕红色,字迹歪七扭八,斑斑点点,甚至看不清写的是什么,难以想象正式的通关证明是这个样子。或许这城中守卫的官员根本没有准许任何人上岸,只是这些巡边的卫兵自作主张,合伙偷渡船只从中渔利罢了。
果然那小队长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说道:“你的文告说有六人,这里有八个。”
裴先生原本带的人就不止六个,但卢临川一句也没问,含着一丝笑说道:“家里人多,捱不过请托,请长官高抬贵手放过吧。”
说话间递给那位队长什么闪亮的东西,火光下白光一闪,大约是块不小的银块。他与傅易说话时仿佛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没想到做这种送贿的事如此熟练。
队长手里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喜色,仿佛收获超出了预料。他点点头,却又说道:“你们这时候来得不巧,近日里要过关更难了。”
卢临川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还请长官指点迷津。”
说话间又递给队长一块银子。韩松看他的钱是从裴表哥留下的钱袋里拿的,不由怀疑他已打算赖掉渡船的另一半钱。
队长说道:“原本嘛,人要逃难也是为了活命,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我们要缉拿从梁城出来的乱党,凡是私自渡河的都有嫌疑,都要严查。”
卢临川道:“那如何知道是乱党呢?”
队长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你就很有嫌疑。”
卢临川一顿,还没有说话,他自己哈哈大笑,说道,“可惜看你这模样,怕还穿不动一副甲!”
卢临川含笑道:“长官说得是,我只是个求命的商人罢了。”
队长开了这个玩笑,自觉得意,谈兴颇高,说道:“以往捉甘露教的,一天能捉二十个,他们人多,还各个互相担保。捉到一户,临近必有五户。老话里讲,阿黄打洞,一踩一窝”
卢临川眼疾手快,又给他塞了一块碎银子,说道:“怎么如今就难一些呢?”
队长道:“朝廷有文告,有画像”
韩松听了一惊,但她也有了点警惕自觉,没有去看傅易。
卢临川也毫无所觉一般,问道:“我听说张将军南下破城,一路杀伐劫掠。梁城的兵马与张将军做对,也算是为解救生民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