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雅瞳摇了摇头扁嘴道:「我是忧无患,就是手底下的人全死光了也不会出
来。不过借机剿灭贼党倒是大好事,忧无患一个人还能翻了天去么?」
「也是,这一回我可以带随从,我想请两位都去,另外盼儿,月玦,志杰,
宜知一道儿也去。」
吴征向着祝雅瞳殷切期盼道。
虽说对逼出忧无患不抱希望,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忧无患真的现身又忽
然失了智,万军之中豁了命非要取吴征人头……「我当然会去的。」
祝雅瞳捧着香腮沉思道:「盼儿和你的两位师弟一起去,回头也能求个晋身
之道。至于府中么,我让师妹们留在这里驻守,再让妙筠盯着雨姗,在城中也出
不了什么大事。」
戴宗昌身死,浮流云逃窜,忧无患当已经猜测到索雨姗的身份败露。
留着这名叛节的女尼只是她应当还蒙在鼓里,盯梢着还想再看看她玩什么把
戏而已。
原本祝雅瞳也能用离幻魔瞳逼问,可对刘荣施展的效果不佳,祝雅瞳料想这
门功夫源自临僖宗,贼党定然有抵抗的法门,对索雨姗施展也未必有用,反正不
忙于一时,不如留着看看。
「那成,明日我去金銮殿面圣之后,午后在南门外等你们。」
「急什么?」
祝雅瞳掩去忧色莞尔笑道:「快去把新的官袍换上给我们看看,人家想看,
妹妹想不想看。」
「想,当然想。」
陆菲嫣向吴征宽慰地投去目光,频频点头。
…………………………………………………………晨光初开,吴征身着崭新
的五品官袍到了午门外,说不尽道贺的同僚们一顿艳羡。
上了朝堂也不再是站在个犄角旮旯里,跟在右散骑常侍岑光济背后,正与另
一侧的韩归雁对面,两人相视一笑。
岑光济正因原散骑常侍朱宏才倒台而上位,掀翻朱宏才的也正是吴征,对着
吴征寒暄几句,甚是亲善。
朝中政事议论纷纷,吴征新官上任不急于表现,低头默不作声。
待政事议完,秦皇道:「吴爱卿。」
「微臣参见陛下。」
吴征赶忙出班,年轻俊秀穿着五品官袍,当真卓尔不群。
「北城令一职至今空缺,爱卿久在北城理事,不知可有适宜人选递补啊?」
秦皇和颜悦色,对吴征的功劳只字不再提,可这一问直接跳过了吏部与京兆
府,分量巨大足显荣宠。
吴征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正要推辞,秦皇皱了皱眉,屠冲忙沉声道:「吴侍
郎,你现下职责在此,只需忠言直谏!」
「是。」
吴征清了清嗓门道:「北城府衙主簿张六桥,熟知北城政事,为人耿直,做
事勤勉,微臣举荐张六桥为北城令。」
「唔……爱卿不提,我几乎忘了此人。苗爱卿,张六桥在北城府衙多少年了?」
「二十一年,担任北城府主簿九年。」
吏部侍郎苗弘毅对官员们如数家珍。
「就依吴爱卿吧,其余递补人选,两位爱卿商议着办。」
散了朝会,吴征咬了咬牙亮出蟠龙金牌又进了后宫。
此前被贬官连皇城都不敢进,这一去虎贲军又不知多久能回,不去见一见玉
茏烟,实在放心不下。
先拜会了屠冲,又去见赵立春。
赵立春此前正为吴征被贬官心焦不已,生恐吴征起不来,自己也失去了在屠
冲面前最大的凭依和作用。
不想吴征短短两月又一飞冲天,再见面时险些哭了出来。
「赵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吴征指着他哈哈大笑,心下多少有些感动,患难之交,总是有些真感情的。
「哎,此前吴兄遇坎坷,小弟真是急的团团转,可惜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忙
,更不敢给兄添乱。见兄神采飞扬,实在喜不自胜,见谅,见谅。」
两人寒暄一阵,吴征挑了挑眉毛,赵立春会意,这一回答应得异常爽快。
跑去做了一顿安排,就和吴征一起慢悠悠地向天泽宫逛去,只提醒了一句:
「那人近来很怪异,小弟帮兄守着门,兄小心些。」
吴征轻手轻脚地进了天泽宫,比起两月前这里无甚变化。
吴征先将大殿门口松动的砖石揭开,里头空无一物,正如自己猜想的玉茏烟
两月来未想过要与他联络,否则赵立春必然知会。
心头不爽地塞回砖石,吴征不敢再惊吓玉茏烟,放重脚步踏入大殿。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当也是玉茏烟唯一有印象的脚步了。
或许她听见了会惊喜,会担忧,还会羞怯?脑中的畅想全然不中,宫中传来
桌椅倒下,盆瓦落地的声响与女子凄厉的尖叫声,玉茏烟似乎碰见了鬼一样惊慌
失措。
吴征皱了皱眉向声响传来处疾奔而去,只见玉茏烟面色煞白,应是慌不择路
被绊倒在地,见了吴征闪来更是恐惧得双足连踢向墙角退去,双手连连摇摆推拒
着胡言乱语道:「不要过来,你别过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吴征见她状若疯癫,一时不敢逼近,皱眉沉声道:「姐姐怎么了?是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害陛下,我没有……」
语声戛然而止,吴征使诈装作停下,又忽然惊雷般掠过点了玉茏烟身上几处
大穴,连哑穴也一同封了,顺手将她垂软的身躯抱在怀里。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旁的原因,居然直接晕去。
天泽宫有了赵立春照料之后光景已好了许多,玉茏烟不再短衣缺食,上一回
见她时气色已十分好。
可两月不见,她不仅面色惨白,双颊陷落,连身子一抱之下都觉有些瘦骨嶙
峋。
吴征皱了皱眉。
玉茏烟不比韩归雁与陆菲嫣等人习武,身子健康结实。
她体态本就丰腴柔软,吴征点穴分寸拿捏极佳居然也会晕去,身体太过虚弱。
赵立春不敢敷衍自己,导致这种结果只会是连月来担惊受怕,生生被折磨成
这般模样。
将玉茏烟抱上床,吴征双掌一按背心一按胸口,透入两股柔和的内力助她推
宫过血。
半炷香过后玉茏烟才悠悠醒来,吴征怕她乱喊惊动外人,并未松开她的哑穴。
只见玉茏烟醒来后不再疯魔似的乱挣,口不能言,只流下两行清泪。
「姐姐是不想我来?还是怕我?还是厌了我?这两月我被贬了官进不得皇城
,不是故意不来。」
吴征百思不得其解,埋怨一句后柔声道:「我现下放开姐姐的穴道,莫要再
乱喊,惊动了外人不好!若是谁欺侮了姐姐,慢慢与我说,若是我有什么对不起
姐姐的地方,也慢慢地说。」
放开玉茏烟的穴道,她果然不再乱喊乱叫,只是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认命相
,啜泣着道:「你为什么骗我。」
「啊?」
吴征一头雾水,被连着没头没脑地责骂心中不郁,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
自从认识姐姐以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骗你干什么?几时又要骗你!」
「你不是陛下派来找证据的么?」
玉茏烟冷笑一声,凄然道:「罢了,罢了,来吧,我也不想活了,你现下就
抓了我去报功,也恭喜你又立大功,飞黄腾达。」
吴征腾地起身,心中也是火冒三丈铁着脸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让你给我
传讯,两月多来杳无音信就罢了,好不容易冒着风险来一趟,还要百般怪罪。我
到底得罪你什么了?」
「呵呵。」
玉茏烟像是豁了出去冷笑道:「我给你配毒药的事情,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
出去,说了便是害我。可怜我当时还信你,担忧牵连了你,真是瞎了眼!」
「谁说出去了?」
吴征从愤怒里瞬间冷静下来,出了一背的冷汗。
坑死杨修明本就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到他擅闯后宫的大罪,再扯到与玉
茏烟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与不臣之心,死上一百次都不够。
听玉茏烟的意思居然被人知晓,怎不让他惊慌。
「还要装傻?你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到现下还要做戏,何苦为难我一个
没半分作用的弱女子?」
吴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又坐在玉茏烟身边柔声道:「这件事我是绝对不
曾,也不会说的,你不信也暂且由你!这两月来是不是有人来过天泽宫?他与你
说了些什么?我现下一概不知,但此事极为重要。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来人是一伙
儿的?若是一伙儿的我又何必再来问你?不是我说嘴,以姐姐现下的模样,谁都
能让你就范!我无需多此一举再来骗你。」
即使心绪动荡,吴征还是迅速捉住了其中关键处。
自家既未透露蛛丝马迹,玉茏烟忽然态度大变定然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天泽宫人迹罕至,除了自己以外应该还有旁人来过,且缘由与玉茏烟配置的
药物有关,否则难以解释。
「如果不想我们都出事,姐姐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事情都已发生,再
说一遍与我听又有何妨?」
「呵呵,好啊。」
玉茏烟仍是不信,但吴征的话也不错,遂道:「你上回来的第二日入夜,我
洗漱刚回,那里就坐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也不敢去问仆妇。」
「他?」
吴征皱了皱眉头,后宫里的男子可不多见,像自己一样胆大包天又不得不来
天泽宫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男子。」
「是寻常男子还是……额……太监?」
「我不知道,声音像是直接传到我的耳朵里,若有若无,我听不出来。」
玉茏烟续道:「他问我当年下的药是什么配方,呵呵,你还装傻么?」
「什么?当年下的药?那是什么事情?等等等等。」
吴征脑子里一团乱麻,抚着额头思虑一番道:「传音入耳,好高明的内功!
那个男子什么模样?多高?是胖是瘦?可有什么特征易辨识的地方?」
「很高,身形我也不认得,但是他头上戴着副面具。你真不认得?」
玉茏烟见吴征实在不像作假,此前所言若是认得,也确无必要再问这些无聊
的问题。
「什么?」
吴征大吃一惊,拉起玉茏烟的手道:「姐姐,此事非同小可,你好好回忆一
下,那副面具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张鬼面,很yín邪,舌头长长的从嘴里伸出,又在嘴角
勾起。」
「像舔起嘴角的垂涎那样,对吗?还有四颗獠牙,你细细地想一想。」
「没错。呵呵,你果然还是认得他!」
吴征没有心情争辩,转念一想又安抚玉茏烟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回了成都
之后,曾与你说过要去剿灭一帮贼党?这张面具我见过的,正是贼党首脑,当时
曾偷袭我不成!此前种种线索我已有猜测他是朝中臣属,现下一看他居然出现在
这里,果然如此!」
心中再怎么惶急也得按捺住,玉茏烟信任感已失,她说的事情又至为关键。
吴征次深恨自己怎么不会离幻魔瞳!「贼党首脑是朝中臣属?还能进入
后宫?你真是编的出来。」
玉茏烟嘲笑一声,一副你继续做戏的模样。
「也有可能是后宫的太监!姐姐别奇怪,现实往往比故事还离奇,姐姐情愿
枯守宫中不愿随我离去,说出去难道就有人信了?」
吴征正色一语直击玉茏烟内心,又道:「我根本无需欺骗你什么。但是还有
一件事很重要,他问你当年下药的配方是什么缘故?姐姐曾吩咐我不可说出你会
从药材中配毒一事,彼时姐姐迫于无奈不得不这么做,我也是如此,当然更不会
说出去。姐姐光凭他这一句话就认为我与他有勾连,我猜,姐姐不愿离开宫中是
不是与这件事有关?下药又是给谁下的?」
吴征目光灼灼,让玉茏烟又惊又怕,瑟缩着不敢与他视线相对!以玉茏烟的
能为,落在忧无患手中绝然无法再保守秘密。
既然已说了出去,为何又对吴征欲言又止?吴征心口扑腾扑腾直跳,似乎一
个惊天秘密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