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江山云罗】第二集01章:冠盖京华天威浊浑(19990字)作者:林笑天第二集:京凉风云~第一章:冠盖京华天威浊浑燕国都城长安,古来皆有龙气聚集,升腾于天之说。
九龙山便在都城外三里处,形似巨龙盘卧,虽比起西面的八百里秦岭只能算是个小山包,但在一片平原中亦显气势不凡。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山脚下只馀零星虫豸的鸣叫声。
三个人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身处林木彷彿鬼影的荒郊野外却镇定自若。
为首的一人面色威严微仰着头,目光的视线始终居高临下散发着威严无比的气势。
一双浓眉微微蹙着,时不时握拳于口咳嗽连连,似乎带病的身体被夜风一吹,潜伏的病灶正发作开来。
在他身后的两人孔武有力,叉手后背立定的姿势彷彿牢牢钉在地面上,主人不动,他们绝不会后退半步。
两人均隐含忧怒,既担忧主人的身体,又对于约见之人的失约而恼怒。
主人,已过了一个时辰。
一人垂首低言,再等下去主人的身体未必经得住。
心中不由忧伤:大燕以武立国,历代主人均是武功鼎盛之辈,不想到了这一代年轻时走火入魔,如今被病痛折磨得如此。
会来的。
主人澹澹发话,做了决定。
两人不敢多言,只得垂首继续等候。
直到月已偏西,远远才看见一条人影翩如轻燕款款而来。
来人仪态万方,一双美眸彷彿含有千言万语,述之不尽,而无论她疾行还是缓步俱都不慌不忙,閒庭信步一百年娴雅端庄。
女子在三人一丈处停步,嘴角一撇露出股冷笑,端庄娴雅的气质却丝毫未损,连嘲弄都是温柔如水一般。
你来了。
咳嗽的男子并无半分不满,也无半分喜悦,彷彿一切本该如此。
妾身需洁身沐浴调养得当方敢前来,失了约还请圣上见谅。
女子说话怪裡怪气,不知讥讽之处指向何方。
只不知这位面对大燕万乘之尊还敢开口嘲弄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大胆!立于皇帝背后的两人齐声怒斥。
呵呵,圣上的狗好凶。
还请让他们滚远些的好,否则妾身一害怕,只得先行离去。
女子不为所动,倒像是发号施令多些。
好。
燕皇发话,两人虽心头盛怒,面对旨意却不敢违抗,拱手后徐徐退去。
明日午时之后,便要称你祝家主了,恭喜。
燕皇抱拳,礼敬甚重。
沾了圣上的光,算不得什么。
祝夫人浑不在意所取得的成就,彷彿过眼烟云。
朕只是推推手,还是瞳儿手段好。
燕皇微笑也不抢功。
谁许你这么叫了?以你字称呼一国之君实是大不敬,祝夫人想来极为介意燕皇如此,不仅声音严厉,更是双目一眯便要发作。
好好好,朕错了。
燕皇作揖笑道:閒话不说,祝家主答应朕的事情,何时可行?祝夫人一撩鬓角秀髮,温柔笑道:现下还不行。
无论她如何出言顶撞,始终包容的燕皇此时陡然变色,似乎对他的不敬并不重要,但此事却不得有半分的折扣。
他抱病的身体迸发出杀气:你要反悔?女人说的话你也信?我是反悔了,又怎样?祝夫人盯着燕皇天威煌煌的目光丝毫不惧,娇美容颜亦泛起怒色:当年的事情是谁做的你心知肚明,给我一个交代!朕不需要给谁交代。
燕皇察觉到了什么,浓眉微挑复又冷静,心中暗歎:女人始终是女人,再了不起亦逃不过那些牵挂死穴。
自家孩儿都保不住,还妄想一统天下?真是笑话。
祝夫人嘲弄冷笑。
朕的孩儿很多不需要每个都保,在身边的都顾不过来,何况不在身边的。
拿住了祝夫人死穴,燕皇不急不躁。
我的孩儿却只有一个!祝夫人厉声喝道,其凄苦之意闻言便知!并非祝夫人没有自知之明,而是这一点要害被人拿住实是无法避免,落入下风也是万般无奈。
这件事普天之下只有六人知道,是谁洩露出去的?我已经让孩儿躲得远远的,未出月就送到大秦的山村,你们还不肯放过他?念及与刚出生的孩儿生生分离,祝夫人怒火中心痛如刀绞,泫然欲泣。
自然不是朕说出去的。
洩密的是祝家的人,上月已死在你的剑下,你难道不知?燕皇不愿再刺激情绪激动的祝夫人:大燕不需要再多一个皇子,他现下也挺好,两相得宜。
天家无情,这话也就你们说得出口。
祝夫人紧抿双唇讥讽道。
那你要怎样?朕让人去秦国把他带回宫裡如何?燕皇语气一软,似在妥协。
哼!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想活么?你那位精干的太子连大秦国都要追去灭口,在宫裡岂不是任由你们宰割?祝夫人更为不满,目光现出凌厉。
左右都不满意,还是你来说吧。
燕皇手提偶线掌控局势心中却始终沉稳平静,见机情知不可逼得太过,主动退让一步。
我要你亲笔下的圣旨,至少他来了大燕国境内保他一世安康。
你真的信那些?燕皇哑然失笑摇头道:朕在,圣旨有用。
朕若是不在了,那东西反而会成巨大的负担。
左右不满意的不是我,是你。
也罢,当年若非你的纯阴真气,朕或许登不上皇位,更活不到今天。
就许你朕在世之时,咱们的孩儿在大燕国境内安乐无忧。
燕皇适时又道:是大燕国境内,你该知道朕指的是什么!战马,粮草,我都按约给你。
不过你要记住两件事,第一,孩儿是我的,只是我的!不是咱们的。
他没有父亲!第二,不要失约!女人疯起来比男人可怕,谁敢再动我的孩儿,你就会看到一个发疯的祝家,后果自负!朕金口玉言,从未失约,也犯不着惹怒你。
燕皇微笑道:相比之下,你家裡的人才更加信不过。
这一点你放心,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再说出来了。
祝夫人依然娴雅,空气中却忽然瀰漫起血腥气,让燕皇也为之一凛。
似乎面前仙子般的女人之所以来的晚了,说要洁身沐浴调养得当并非虚言,只因为她刚从地狱的血腥修罗场中走出。
燕皇微微颔首:朕回宫了。
心中暗歎:女人就是女人!儿子就是女人的天,为了儿子,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种女人,能不惹还是莫要惹的好。
暂时……春风得意马蹄疾!吴征感觉自己找到了春天,前世暗恋,爱慕的女子,与此刻眼前的这一位比起来毫无可取之处。
崑崙山上有陆菲嫣这等绝色,有林锦儿这等佳人,还有顾盼这等美人胚子。
但都离得太远,喜欢归喜欢,相处起来总像长辈对晚辈,哥哥与妹妹。
即使他有个四十馀岁的灵魂,然而十七岁的身体并不允许这样的感情畸恋。
相伴而行女子的美貌,英气,一颦一笑,甚至轻嗔薄怒都在撩动吴征的心弦。
七年前便让他深感敬重,甚至怜惜万分的名字,一见便即锺情,像她挥舞的那两柄烂银钢鞭一般,彪悍地闯入心田。
前世从电视与网络上见过无数风情各异的美人,都没有眼前这一位来得活色生香!吴征突然发现他不再像刚到这个世界时的苍老,无趣,他特别喜欢这副十七岁的身体,青春,律动,活跃,可以不顾一切地追求那位二十二岁的女子。
连带着心态都成了十七岁初恋之时的躁动,渴望!吴公子,在下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偏要不依不饶?韩守双掌立在胸前严阵以待。
看你不顺眼需要理由吗?方才一次偷袭正打在韩守肩头,暗自大爽。
吴征笑吟吟道:再来啊,有本事单挑别喊帮手。
这一路吴征逮着机会便偷袭韩守韩图,乐此不疲。
骚扰得两人烦不胜烦,一见吴征就想躲得远远的。
可这货有事没事就赖在小姐身边,作为护卫总不能离得太远,吴征又是奉圣命入京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只能提高警惕忍受无穷无尽的偷袭。
有本事别跑!正面放对韩图自然不怕,可吴征轻功太好,形势不对就跑路,追又追不上。
若能以言语挤兑住他好好教训一顿,倒是一劳永逸。
行,谁跑谁是狗。
吴征一反常态竟要以弱敌强。
好!韩守大喝一声,请吴公子赐教。
本公子要揍人,谁鸟耐烦教你?吴征提气迈步,猱身而上。
拳掌如风,吴征攻如雷霆。
韩守则似一隻金钟,虽全是格挡的招式却全无破绽。
按说他七品中的修为要高过吴征一筹,奈何对手攻势太勐,且这小子内力怪异得很,真挨得结实了很是难受。
一路上两人交手已非一回两回,互相之间已有瞭解。
令韩守心惊的是,每一回交手过后,吴征都似要强上一截,进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已。
吴征双掌按住韩守手腕,韩守发力一挺,吴征反应神速双掌滑似游鱼屈身击他小腹,两人竟以近身短打的功夫以快打快。
朱泊啧一声,韩守稳如泰山,吴征捨却轻便灵动如同以短击长只怕顷刻便要落在下风。
不知一向聪慧的吴征为何会选择如此打法。
果见韩守左掌一封顺势拿住吴征,大喝一声右掌平推而出。
这一招是韩家拳中极为刚勐的一招,唤作阳关三迭,其内劲如同惊涛拍岸,层层迭迭,三股内力迭加在一起,威力惊人。
吴征手腕被拿如同被一隻铁圈箍住,发力挣脱不得。
间不容髮之际双足牢牢踏定,旋扭熊腰亦是大喝一声,发力出掌。
掌风呼喝与手掌虚影中,吴征的手掌都好似大了一圈,劲风虎虎。
韩守吃了一惊,见吴征借身体摆动发力,知道这一掌已出全力不可小觑,忙鬆开吴征手腕,右掌加力亦是全力击出。
身形恢复自由,吴征后退半步,韩守一掌倒有大半力道落在空处。
吴征敏捷灵动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到极致,那只陡然胀大的手掌奋力拍出,韩守无奈硬生生接了一掌。
砰然大响,吴征立足不动嘿嘿冷笑,韩守腾腾腾连退三步,面色发白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嘿嘿嘿,狗奴才。
吴征甩了甩髮麻的手臂,亦赞通盘算计拿捏机会击其力弱,反震的力道依然如此可怕,能做韩小姐的贴身护卫,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韩守则惊讶更甚,吴征分明只有六品上的实力,为何能进退如鬼神,那身体裡内力诡异的聚集转移,收发随心速度远超常人,爆发力更是可惊可怖。
刚才那一掌不错啊,叫什么名字?以六品上的功力发出开碑裂石的一掌,让韩守都招架不住,韩铁雁也忍不住惊异。
那一招叫伏虎十八掌!过奖过奖,得韩小姐称讚一声,浑身都轻飘飘的。
吴徵得意洋洋,倒没忘了降龙那是绝对说不得的。
果见韩铁雁一脸鄙夷:胡吹大气。
你这十八掌只有一招的?韩小姐有所不知。
本公子身负绝顶神功,刚才那一招只是伏虎十八掌裡的一个变化而已。
逗弄心仪的女子其乐无穷,吴征口齿灵便浑不似前世卑微缺乏自信的模样。
噗嗤!韩铁雁露齿一笑也被他一本正经吹牛的模样逗得开心:那要请教吴公子,您学的神功叫做什么?还有什么能把牛儿吹上天的招式?本公子学的就叫做《绝世神功》。
吴征神情肃穆:第一招叫做《九阳神功》,第二招叫做《乾坤大挪移》,第三招叫做《北冥神功》……一路流水价地说下去,活生生要把死人吹活。
哈哈哈哈……韩铁雁在马上笑弯了腰,你这个人好没正经。
什么神功,真经的全成了招式,让你练成岂不是天都捅个窟窿了。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韩铁雁固然觉得吴征虽满口花花没个正行,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相处起来也没半分身份尊贵崑崙大弟子的架子,倒是颇对胃口。
不说七年之前西岭边屯出事之后,先前那些恼人如苍蝇的公子哥儿再未出现过,便是从前,那些人也远没有吴征这般花巧百出来得有趣。
韩铁雁望向吴征的眼神裡闪过不易察觉的艳羡,七年以前的她也是如此,青春年少,无忧无虑,想做就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闪即逝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吴征片刻不离的目光,眼前的女子他不仅希望与她共享欢乐,也愿意一同品味忧伤。
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将到达京城,这家从西往东入京道上最好的客店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为此,店主人早早清空了客房专门款待贵客,来自崑崙派与韩城的客人为店主人挣足了面子。
入夜已深,韩铁雁独坐房中愣愣出神。
成都,人间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却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曾在那裡被前呼后拥,曾在那裡领取军功,像一隻骄傲高洁的凤凰,令人望尘莫及。
七年前带着雀跃悸动悄悄离开之后,曾以为再度回归时又是花团锦簇,迎接一位凯旋而归的英武女将。
然而现实让她难堪如斯,带着一身伤痕站在高台上俯视一干登徒浪子,放下了尊严与贞洁,放弃了对未来的希望,放弃了有一名能够征服自己身心的如意郎君的期许。
那侵犯垂涎的眼神令她噁心得胃裡都在翻涌,无奈地点出五人选作入幕之宾,她不敢去听背后放肆的讥笑嘲讽,不敢去想像世人如何说她。
回身面对的大门,彷彿恶魔的血盆巨口,将她的一切全数吞没……七年了,终于又要踏上京师的土地,那裡的锦绣繁华又将以怎样的姿态来迎接一个本应成为英雄,却堕落如此的残花败柳?扣扣。
拍门声响起,将韩铁雁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是谁?许是枯坐沉默太久,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不顺。
韩小姐开门,是我。
吴征的声音传来,让韩铁雁略有些慌乱。
虽一贯注意仪表举止,却从未像此时这般紧张。
低头打量只着宽鬆的裡衣,幸而还未解开重重束胸。
深吸了口气,韩铁雁不满道:何事?我都睡下了。
丁铃噹啷。
吴征晃动手中之物道:别睡了,起来喝酒去。
听他带着笑甚至是命令的口气,自是拿准了自己尚未睡下。
按说深夜打扰一名女子太过唐突,若是平日裡只怕要换来一顿重重的呵斥。
但韩铁雁无法拒绝,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个人陪一陪,即使说些不着边际的閒话也好过独坐房中惶恐不安。
——这个人做事,好像总能拿捏对妥当的时机。
吴征似乎总有办法吃住她,韩铁雁噘唇皱眉大为不满。
披上外袍理理清楚打开房门,扔出个白眼哼道:这么有兴致?那要看跟谁。
笑容如此可恶,又如此知心,眼睛还贼熘熘地一瞥房内,见她孤身一人笑意更盛,赤裸得热辣辣的话儿让韩铁雁小心儿扑腾直跳。
走!吴征一偏头当先领路,韩铁雁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都尉大人。
隔壁房门打开,胡启瘖哑的语声响起,盯着吴征的眼神充满防备。
三名护卫裡,吴征仅对他恭敬有加,施了一礼道:胡护卫勿忧,我们就在那裡,出不了事情。
胡启望了望吴征指向的地方,又向韩铁雁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她点头肯定的答覆后,才躬身一礼退回房内。
韩铁雁满是猎奇的心态,她向来也喜饮酒,却从未试过在房顶上。
跟着轻飘飘跃起的吴征落在房顶,由衷讚道:你的轻功真是不错,怎么练出来的?啊?怎么问这个。
吴征不住摇头万般不好意思:若是别人问起,那自是说本公子天赋卓绝,练什么都比别人好些快些!韩小姐想知道在下只好据实以告。
其实是怕死,不得不刻苦修习轻功,逃命起来也多些把握。
扑哧。
你这个人!每每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桉,韩铁雁只觉妙趣横生,笑颜如花。
给。
吴征打开盖子递过酒瓶,两人碰了一下仰头饮下一大口,韩铁雁讚道:这酒不错!*哪裡不错了?吴征大摇其头:浓而无味,香而不馥,差劲得很。
据我所知,这是店裡窖藏足有十五年的竹叶青,等閒可买不着。
韩铁雁微眯一口嘲弄道:到了吴公子这裡便是劣等之极。
莫非吴公子不仅精通扫地做饭,还会酿酒不成?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奇言早已传遍世间,吴征哈哈大笑:我是样样精通样样疏鬆。
酿酒嘛我是不会,不过从些古书上看到些法儿,改天找个酿酒大师傅酿几瓶出来,保管比这个好喝十倍,到时候送韩小姐几瓶。
好啊,倒要看看崑崙大弟子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只会胡吹大气。
本小姐可是京城裡……出了名地会品酒。
说起京城,韩铁雁不由顿了一顿。
在为明日的京城之行担心?吴征盯着她双目明察秋毫,直言不讳。
哼,我这种人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韩铁雁不屑的哼声倒像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嘲多些。
自打七年前出事以来,除了父亲与两位哥哥初时做安慰提起此事,之后便成了韩城的禁忌。
有三名下人私下歪嘴被发现而被活活打死之后,更是连议论之声都再不曾有过。
这本也是她心中的最大忌讳,或许旁人提起她会勃然色变,可吴征提起时,不论神情还是话语,关切之心在脸上跃然,韩铁雁倒无丝毫不适。
你这种人?有没人说过韩小姐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嗯,大英雄是不需要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路上吴征难得正色,目光中全是敬佩。
大英雄?韩铁雁喃喃自语,一时竟想得愣了神。
两人不再说话,只一口又一口地喝酒,不多时一瓶酒便所剩不多。
爹爹和哥哥从不敢与我提那件事,可从没与我说过这些,至于旁人……呵呵,他们笑我还来不及。
韩铁雁自嘲道,吴征说这些话甚为唐突,她却觉得并不冒犯无礼。
或许是相差不多的年岁,还有纯淨的眼神让她放开了心怀。
你知不知道早年在崑崙山上,我的愿望是什么?面对韩铁雁询问的眼神,吴征笑道:我原本想着一个崑崙大弟子,豪门身份,他日下山定然要带着一帮狗腿子横行京城,看见漂亮的小娘子便调戏一番,足为人生之乐,哈哈。
咯咯,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奚叔叔每回来我家都要唉声歎气,说你分明是个好材料,偏生没点上进心。
看来倒没说错!不知吴公子又怎地生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豪情壮志来?韩铁雁掩口娇笑美不胜收,让吴征看得痴了。
因为你。
有的人身体清白,心裡却髒得如粪坑一样,有的人身体污了,心灵却如仙子般高贵。
此前我从不敢想像有人会为了平民留下来阻挡追兵,在这个世上,你是我第一个诚心钦佩的人。
韩小姐,你真的很了不起,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最美的女子,是一位当世无双的大英雄!吴征先竖个大拇指,举起酒瓶道:小子吴征,敬大秦国的英雄,戍边都尉韩铁雁!韩铁雁怔怔地与吴征碰杯,目中泛泪,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心中甜甜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韩尉吐哺,天下倾心。
韩铁雁听得呆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杜康……又是什么?我今后要送你的酒,就叫杜康!吴征站起拍拍屁股道:后日京城裡有个劳什子的文武会友,听说一干世家子弟全在。
到时候我陪你去,谁敢有半句不敬看我不抽死他。
韩小姐,晚安。
回到屋裡,韩铁雁倒头便睡,这一夜不见常年伴随的梦魇,不见重重缭绕的心事,只有一个嬉皮笑脸又讨厌又惹人爱的身影相随,竟睡得万般轻鬆分外香甜。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吴征一直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成都是那般模样。
有没有变化多端的小吃,有没有俏丽热情的女子,有没有数之不尽的如画美景。
美食,美人,美景。
从来都是这座天府之国响噹噹的标籤。
离着十里地便能看见这座壮阔的都城,高高的城牆外依然星星点点散落着居所与农田。
那是些无力在城内购置屋舍,只能在城外寻觅荒地自搭草屋,或是给豪族种地维持生计的贫苦人家。
成都沃野千里,可平民草芥们是没资格拥有自家田地的。
即便如此,远望去人数已然可观,不禁让人期待城牆之内的都城是怎生一种繁华。
吴征与韩铁雁并行在前,穿过阡陌田亩,两匹高头大马一对璧人纷纷引人注目。
韩铁雁?哈哈哈,不在韩城与你的面首卿卿我我,还有脸回京都来?不知是哪家纨裤出城偶遇,出言伤人。
吴征跳下马匹,向戴志杰道:这人是谁?算了,我管他是谁。
一脸狞笑着朝那浪荡子走去。
戴志杰一脸抽搐高叫道:大师兄您别乱来啊。
杨宜知已跟了上来:二师兄这是废话了,大师兄要打架还不快上。
戴志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大师兄那臭脾气可是劝得住的?眼见吴征势如疯虎形势不对,灵机一动赶忙又叫道:崑崙大弟子吴征奉圣命入京面圣,谁敢拦阻?纨裤出行总是前呼后拥,带来的护卫家丁也不少,本有三人前来拦阻,一听戴志杰的喊话果然不敢乱动。
吴征冷笑着分开人群走至那纨裤面前道:满嘴喷粪,莫不是粪坑裡出来的?那纨裤见吴征虎视眈眈,崑崙大弟子的武功之高已传至京城,早慌了手脚:你……污言秽语。
本公子是执金吾左中侯……吴征哪能鸟耐烦听他废话,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击在腹部打得他乾呕不止,一手提起纨裤疾奔。
前方不远正有个用于田间施肥的粪坑,吴征挥手一摆将他直贯入坑中,粪水溅起臭不可闻。
一干随从怒声大骂,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圣命不圣命,分作两拨一拨救自家公子,一拨要拿下吴征问罪。
吴征笑吟吟地晃着手中火折子,凑近粪坑沼气上点着,火花?裡啪啦四起,一干随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吴征慌忙七手八脚救人,有几个忠字当头的大义凛然跳下粪坑,拉公子上岸。
哈哈哈。
韩铁雁虽不明为何有火花四起,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
从哪裡来,回哪裡去。
阿弥陀佛!吴征跃回马上口宣佛号,施施然而行。
这干人后续若是赶上来找场子,一是圣命在身护体,二是马车裡不是还坐着师祖嘛。
至于围观人群中不少人匆匆离去,那是意料之中。
派人来打前站?我看有了这么一出,还有谁不开眼敢来找茬。
离我远点,好臭。
韩家小姐已好久未尝过有外人为她出头的滋味,从前不屑一顾的事情此刻尝来竟觉分外甜蜜。
哪裡臭了?我小心得很!你香,偏要靠你近些。
…………穿过仅容四五辆马车并排的南城门,豁然开朗!足有十五丈宽的秦都大道贯通南北,与之纵横交错的则是横越东西的锦绣大街。
两条大道彙集焦点之处便是大秦皇城,将成都城分为东南西北四片城区。
之所以选择从南面入城,一来是顺路,二来南城是最为繁华之所,吴征极有兴趣看看此世的商业中心。
川中天府之国,贸易往来更是频繁,南城裡不仅仅能看见川中的锦绣,漆器,瓷胎,竹製品,药材等大秦特产,更有来自大燕,盛朝的商界巨贾云集于此。
成都三日,游遍天下并非浪得虚名。
至于酒楼亭台,花街柳巷更是数不胜数,好一派花花世界。
一行人饶有兴致地放慢马儿指指点点,韩铁雁多年未回京城,也极为激动。
穿过秦都大道,远远可见恢弘壮丽的皇城,顺着条侧道往西进入锦绣大街。
西城俱是达官显贵,昔年车马云集的韩府自从韩破军与韩铁雁迁居韩城闭门不出后,日渐萧条。
穿过韩府,韩铁雁目光一黯。
胡府距离韩府不远,侍中胡浩与二师姑林瑞晨自是吴征一行首要拜会者。
两隻威勐的石狮子傲立朱红大门前,胡府两个金漆大字是当世书法大家葛元义墨宝亲题。
依礼递上早早准备好的拜帖,戴志杰鬆了口气,这一路从韩城到成都,实在是被大师兄那句这傢伙是谁?搞得心惊肉跳,到了胡府门前总算可以消停一会。
不多时林瑞晨便盛装出迎,豪门贵妇仪态非凡,先拜见了小师叔朱泊禀告已备下好酒好菜,才望向吴征:当年掌门师兄说让你试试,倒真叫他赌对了。
托的是崑崙派深厚底蕴,非弟子一人之功。
林瑞晨出嫁后两人见面甚少,吴征隐居青云崖侧的七年更是再未相见。
此刻的崑崙大弟子谦恭有礼,让林瑞晨满意地拍着配在他腰侧的昆吾剑道:莫要忘了当日的誓言。
雁儿,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林瑞晨挽住韩铁雁手臂并行入府。
姑姑就爱来笑人。
胡浩与奚半楼,韩破军等兄弟相称,韩铁雁与林瑞晨自是极为熟络。
二女手挽着手,一者体态丰腴婀娜多姿,一者高挑修长健美性感,吴征恨不得以身代林瑞晨,挽住韩铁雁亲暱同行。
拙夫早间上朝未回,几位不必拘束当自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