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灿烂的阳光下,纯白的玛莎拉蒂宛若一尾漂亮的晶亮游鱼,在两旁种满高大棕榈树的街道上快速穿行。
最终,纯白跑车停在了那幢以耸入云端的星塔形独特设计和绝对的舒适优质服务而闻名大热的酒店大厦前。
结合了新古典建筑风格与现代建筑风格的酒店大厅优雅而华美,新鲜空气里悠悠飘荡着适宜人午后放松休息的舒缓钢琴曲。
沈媚踏着肆意倾泻了一地的细碎阳光走进大厅旁侧的室内透明电梯。
电梯开始缓缓升高。
没过一会儿,她便从被温暖金光倾斜笼罩着地面逐渐抵达了仿若与洁白云端只有咫尺距离的赫比顿最高层。
刚一走出电梯,沈媚就看见男人正背朝着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落地窗旁。
男人形单影只的清瘦背影,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寂与清冷。
然而,此时从宽大玻璃窗外照耀进来的细密柔软阳光,又为那些隐隐围绕在他四周的淡漠和清冷添抹上了一分柔柔的美好暖意。
使得这一切看起来——
和谐,却又矛盾。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正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窗外云端的男人身形微动。
然后他将头转了过来,朝她轻轻露出一笑。
“你来了。”
漂浮在温暖阳光里的轻缓男声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雀跃和欣喜。
像是他已经坐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然而,那张出现在灿烂金光中的,布满了许许多多淡淡淤痕的瘦削脸庞更是让沈媚的心被狠狠揪紧。
密密麻麻的愧疚以着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汪洋辽阔得仿若深不见底的无边大海,瞬间就可以让沉浸其中无力挣扎的她窒息溺毙。
尤其是眼前这副,他这段时间一反常态一直对她露出的与以往的淡漠冷情截然不同的笑容。
似曾相识的简单而又美好。
美好到,让她几乎以为——
或许,她从来没有对他做过那些阴暗与罪恶的事。
可是,当沈媚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上他的脸,触及到他脸上的那些大小不一,形状可怖的淤痕时,无比真实的触感却又提醒着她眼下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因为她,明冬生被人殴打。
也是因为她,明冬生再一次陷入了悲惨难堪的境地。
“还痛吗?”
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轻柔抚着他的脸,她哑声问道。
“也不算痛,昨天是因为外面的纱布磨着有点痒……”抬头看着她,明冬生轻轻摇了摇头,“你为我请来的那位医生今天早上替我拆了纱布,也给我重新上了药,还说过段时间就会好。”
“所以我不需要总是去在意它,他说这样或许会好得更快。”
说完,他又像是蓦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慌乱难堪地撇开了眼。
同时将脸转向面朝窗外,让她不能看见的一侧。
随后,低低响起的男声仿佛被冷风吹落了一地的萧瑟秋叶,浸满了数不清的悲伤与落寞。
“我现在很难看……”
“或许就是我自己去照镜子,都能被这张可怕的脸吓到。”
最后,背朝着她的明冬生轻声道,“沈媚……”
“……你过几天再来好不好?”
闻言,沈媚的心被彻底揪紧。
慢慢蹲下身来,然后跪坐在脚下的地毯上,她伸手从身后拥住他清瘦单薄的身体。
喃喃开口,“不难看……”
一点都不难看。
因为……真正难看丑陋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一直以来都十分自私可耻的她自己。
从身后传来的饱含真心实意而又带着几分伤感的女声让明冬生微微一愣。
随后,他低声道,“……你不在意吗?”
然而说话的同时,他却仍旧坚持对着窗外,不肯转过头来。
女人宛若蝴蝶羽翼的睫毛轻颤。
下一刻,沈媚缓缓抬高身子,同时慢慢朝前。
最后,将带有美好祝愿之意的轻吻覆在了他耳边的一道淤痕上。
这道轻吻仿若娇嫩花瓣离开花蕊从枝头缓缓垂落,无关情欲,但却又为男人的白皙脸颊染上了一丝绚丽的绯红。
明冬生猛地全身一震。
他知道沈媚是想用行动告诉他。
她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她正拥抱着一个和钟楼怪人一样丑陋不堪的男人。
不在意到,她愿意低下头来亲吻这些形状可怖的丑陋伤疤。
“沈媚……”
轻声喃喃开口,他忍不住转头往回看。
然而,却撞进了那双从始至终都盛满了细碎柔软与温柔,宛若天上明月般皎洁美好的眼眸中。
一如既往的皎洁和美好。
也让他……永远都只配仰望。
明冬生缓缓垂眸。
不知不觉,他的嘴里又溢满了在这段他偷来的短暂美好时光里不曾出现过的苦涩。
“沈媚,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明明从始至终,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早在最初,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却还是出手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