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辰还未睁眼时，就听到耳侧那熟悉的监护仪的机械声。

又回来了啊。

“醒了吗？”

他浑身血液倒流，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她蹙着眉坐在病床旁，撑着自己的脑袋歪头看他。

“苏苏……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束缚你的自由……原谅我好不好！”宋慕辰如同一个濒死的疯子，终于看见了生的曙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苏无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其实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以往他对于这件事有着超乎寻常令人不适的执着，现在却说他错了。

宋慕辰眼睛里含着的水雾溢出去又盛满，嘴唇抖动着继续说：“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我太害怕你离开了……”

“你先冷静，我问一个问题，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好了？”

她坐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就在想，他怎么能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

宋慕辰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沉默了好一会才嗫嚅道：“是的……苏苏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我怕你知道我眼睛恢复了就不会可怜我了……”

苏无恙蹙眉看他。这真是有些可笑，但是他说的也没错，她对他的耐心和宽容大部分都来自于对他的同情。

他还在不停道歉，眼泪都洇湿了枕头：“苏苏，原谅我吧，好不好……我会好好治疗……”

“你刚刚说，你不会再束缚我的自由。那以后我想出门就出门对吗？”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昨晚看到的那两个缠绵在一起的黑影……喉头的腥甜还没有完全褪去，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又出现了。

在苏无恙狐疑的目光下，他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掐紧掌心的肉，浑身颤抖地、用尽全身的力量说出了那一个字：“是。”

昨晚那样后悔，可是真正要把她让给别人的时候，却是肝肠寸断五内如焚。

他试探着拉住她：“苏苏是不是原谅我了？我是不是还有机会？”他的眼神里带着极致的哀求，焦急又脆弱地喃喃问她。

听到“机会”两个字，苏无恙有些怔愣。什么机会？

是指……她的选择吗？

可是她昨晚已经答应江子陵了。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宋慕辰无力地垂下双手，灿若星辰的眸子黯淡无光。仿佛已经没有了生的希望。

“没关系。”他的声音微弱无力，却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的。

苏无恙突然有些慌乱。自从他失忆之后，她就没有见过这样弱势的他，他似乎一直都是歇斯底里的。但现在这种状态，虽然现在他全身上下都是安全的，但比起昨晚，她更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毫无生气。

她能感觉到，如果她不进行适当的安抚，他一定会想不开再一次企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原谅你，”她说完这句，他的眼睛里就突然迸发出万千烟花，她忙加上一句，“但是你得遵守你的诺言，比如现在，我就要下楼去吃饭，你要乖乖等我，不准闹。”

宋慕辰怔愣了好一会，在被子下面轻轻攥住自己胸口的衣物，企图安抚他不自觉就惶恐的心情：“好。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苏无恙满意地点头，潇洒转身出门的时候没有看见他黏在她后背上依依不舍的眼神。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五分。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自己默默地随着闪动的数字在数。

1、2、3、4、5、……

数到300多下的时候，他的胸口开始慌得厉害，微微发疼。

不行，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数到500下的时候，他开始用枕头蒙住自己的眼睛流泪，无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在被下的双手狠狠掐着自己。

还是不行啊……她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他续命药，一旦看不见她就容易胡思乱想、丧失生的希望呢。

因为她是一个骗子。

他崩溃地大哭，她是骗子，她每次都给自己小小的希望，却到最后每次都把他狠狠摔惨。渐渐的，她变成了一个不被信任的人，可是他却再也离不开她半步了。

病房门把手响起的时候，他快速拉过被子掩盖住泪痕，紧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他能感受到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轻声叹道：“表现不错。”

他安心地松懈下来，胡乱跳动的心脏终于不再刺痛，紧攥成拳的双手松开，掌心已经是粘腻血迹。

……

晚上的时候苏无恙还是住在了病房，毕竟他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了，她还是以防万一，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如果接二连叁的折腾，恐怕就算他没有那个心思去死，小命也就交代进去了。

她躺在他旁边的紧靠的床上，被他拉住手。

“苏苏，你喜欢做爱吗？”

“……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