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回到家属院的房里,洗了澡,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窗边慢吞吞地喝,没一会儿房里的电话居然响了。老式座机的铃声急促尖锐,在此之前程郁从不知道这房里的电话还通着,因此难被吓了一跳,连忙接了起来。
“赵秘书说在楼下没有看到你回去,我打电话来问问,你是不是住在这边了。”
是翟雁声的声音,他不似先前在问好的电话里时那种温和冷静的状态,电话里翟雁声显然气恼,而且冷冰冰。
程郁连忙道:“赵秘书不再送我,我从南城区过来上班要花的时间太久了,今天早晨都迟到了半个小时,所以我想着住在家属院里,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翟雁声低声嗯了一声,道:“传话的人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让赵秘书去解决了。”
程郁想到赵雯的模样,又有些犹豫,他对翟雁声的手腕总是畏惧,怕翟雁声真的对赵雯做出什么可怖的事情来,沉吟好半天,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放在心上,这种话传几天,只要没人响应也就过去了。”
翟雁声似乎是冷笑一声,道:“程郁,跟我相关的什么事,你其实都不放在心上吧。不过不要紧,我放在心上,我很在意这件事,可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郁有些急迫,他道:“我知道是谁做的,但是我不想追究,我觉得没有意义,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不要说更过分的做法,我已经没办法在车间立足了,不能让我更难堪了。你做事能不能有一刻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程郁胆大包天,给翟雁声发了这样的脾气,反倒是翟雁声在电话那边笑出声,他没有正面回答程郁的问题,只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行了,你要是不高兴,就不说这个了,我先挂了。”
挂了翟雁声的电话,程郁又开始发呆,他蜷腿坐在沙发上,痴痴地不知该将目光落在什么地方。程郁觉得翟雁声给他编织的世界像一张无处可逃的网,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了,程郁怔愣一瞬,爬起来去开门,腿蜷缩了太久,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程郁龇牙咧嘴地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门前站着的竟是吴蔚然。
吴蔚然大约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站在门前时穿着宽松的大白t和大短裤,一路气喘吁吁,似乎是跑来的。
吴蔚然没有给程郁任何反应的机会便挤了进来,他反手关上门,揽着程郁的腰将他按在门前,凶恶地亲了起来。程郁感觉不到身上的酸麻,只觉得舌尖被吸吮得刺痛,他呜呜带着哭腔哼了几声,吴蔚然才放开他。
“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随便开门,至少得问一问来的人是谁。”吴蔚然说。
程郁还处在茫然的阶段,闻言呆呆地点了点头,好半天才道:“你怎么来了?”
吴蔚然捧着程郁的脸,看见自己发尖上的水珠落在程郁的脸颊上,像一滴缠绵悱恻的眼泪。他顿了顿,说:“我回到宿舍,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该这么轻易地跟你分开,所以就又来了。”
家属院楼前种着许多树木,绿化做得极佳,入夜以后凉风习习,房里窗户大开着,清新的草木香气飘进来,夹带着各种蚊虫此起彼伏的叫声。
程郁在这样的香气里听见吴蔚然贴着他的耳朵说:“程郁,我可以等你,但是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程郁似乎是被蛊惑了一般,连忙点了点头,然后他听见吴蔚然问:“那现在你愿意跟我偷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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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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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和吴蔚然重新洗了澡,出来时一看挂在墙上的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程郁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吴蔚然哄着他去另一间房睡下,然后将被两人汗湿的床单被套全都换下来,扔进洗衣机里。
程郁很快就睡着了,吴蔚然关上他房间的门,将床单被套快速洗了一遍,然后挂在阳台的晾衣杆上。做完这一切又过去近一个小时,吴蔚然拧开程郁的房门,程郁还无知无觉地睡着,大约是心力交瘁,所以程郁这一觉睡得很熟,吴蔚然几次开门程郁都没有察觉。
吴蔚然看了一会儿,关上门离开了。从家属楼里下来时天很黑,吴蔚然仰头往程郁住的楼层望了一眼,转身往宿舍走去。
程郁第二天早晨睡醒时不见吴蔚然的身影,很是紧张了一瞬,他身体还残留着前一夜的疲累,茫茫然走到客厅,看见阳台上悬挂着的床单被套正在迎风飞舞,这才稍微有些安心。程郁将已经晒干的床单被套下来,去隔壁房间铺整好。
清淡的洗衣液香气在空气中涌动,程郁想到前一夜他们在这张床上的样子,连忙闭上了眼睛。他跪坐在床头,抚着床头一角的床单,抬眼就能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程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程郁望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只觉得镜子上的花鸟鱼虫都面目狰狞起来,盯着他,在嘲笑他的荒唐。
程郁连忙离开房间,拿出手机给吴蔚然发短信,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这一天是周末,程郁无事可做,坐在沙发上等吴蔚然的回复,没过一会儿吴蔚然就回了短信,说:“早晨走的。”
程郁又问:“那要一起吃饭吗?”
吴蔚然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末了回复说:“好,你来挑地方吧。”
吴蔚然回了程郁的消息,继续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手机随意扔在一旁,吴蔚然无心去看。昨天夜里回到宿舍以后,吴蔚然才觉得荒唐,他一时冲动去找程郁,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计划。
吴蔚然发觉自己比想象中更在意程郁,也更疯狂。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将他的想法全盘打乱,现在他再也没有办法占据主动了,更何况程郁的滋味比吴蔚然想象的更好。吴蔚然尝过一次,就难以忘怀,他再也放不下程郁了,可他却不知道程郁什么时候会给他那个肯定的答复。
吴蔚然想要离程郁远一点,可每一次的尝试好像都只将他推得离程郁更近了。现在吴蔚然躺在床上,终于确信,即便程郁随时都能抛下他,而他永远也无法放下程郁了。
第七十三章
翟雁声回来得悄无声息,程郁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吃饭时,翟雁声推门进来了,他和程郁在门前对视,翟雁声的目光落在程郁的脸上,又落在程郁换得干净崭新的衣服上,顿了一会儿,翟雁声先开口了。
“准备去吃饭吗?”
程郁捏着衣领,动作停滞,好半天才说:“嗯。”
翟雁声便将手里的行李箱靠着墙放好,说:“那就走吧,刚巧我也没吃东西。”
程郁一时间茫然无措,慌乱地整好衣领,才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程郁躲在黑黢黢的洗手间里给吴蔚然发短信,手忙脚乱间觉得打字的手指都是僵硬的,他说:“他回来了。”
程郁没再说别的,但是他知道吴蔚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老式楼房的卫生间没有窗户,是个暗卫,没有光线不说,通风也不好,程郁躲在这片刻狭小的黑暗里,顺了几次呼吸,才勉强保持正常的状态。
他借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身体上有没有留下吴蔚然的痕迹,做这件事时程郁觉得自己疯狂而可耻,但是他在这种情绪里获得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他背叛了翟雁声,现在还在小心翼翼地瞒着翟雁声,而翟雁声对此一无所知。
程郁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胸前,锁骨,然后他的视线上移,慢慢和自己的眼睛对视上,他忽然读懂了自己的慌乱,翟雁声其实并不是一无所知,他一直警惕而且怀疑,而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扭转腾挪,只能保一时片刻的轻松欢愉。
程郁洗了手,手上湿哒哒地滴着水从洗手间出来,翟雁声站在门前等他,见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头,道:“把手擦干。”
程郁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攥在手里,翟雁声见他将手擦干了,还把纸巾攥在手里,便伸手给他拿出来扔进垃圾桶,道:“别捏着了,顺便把垃圾拿出去扔了吧。”
程郁连忙拎起垃圾袋,翟雁声这才满意地同他一起出门。
吃饭时翟雁声给程郁解释自己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说是翟宁宁期中考试考得好,所以外公外婆奖励她,老两口带她出去玩了,用不到自己,所以他索性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