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领导连忙敛神色,道:“是是是,赵先生说的在理,就按赵先生说的办。”
高主任约莫是真的过于反感同性恋,还要垂死挣扎,愤愤不平道:“赵先生这话说得轻松,你又不是我们厂里的人,这两个人留在厂里,可是切切实实败坏厂里的风气!”
赵铭译也不气恼,又好言好语地同他说起来,程郁站在一旁,只觉得从未见赵铭译说过这么多话:“高主任,您也是做领导的,员工私下如何,只要不违法不违规,说实在话,跟咱们企业单位都没有关系。不过高主任如果实在是看不惯两位员工也不要紧,海源的项目正缺人手,我可以把这两人带进海源,这样一来,高主任您眼不见心不烦,两个没做错什么的员工也不至于失业,您看怎么样?”
赵铭译代表的是海源集团,是金主,众人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力保这两人,却也已经明白过来赵铭译在拿海源和厂里合作项目的事情施压了,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厂里领导反应是最迅速的,连忙对高主任道:“老高!做了多少年主任了,还这么没数!”转头又向赵铭译赔笑脸,道:“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赵先生说笑了。”
赵铭译又笑起来,他的目光隔着人群,轻飘飘落在程郁的身上,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在看他,说:“原本只是来看看生产线,没成想还能碰上这样的热闹,薛厂长,当初您跟着市长去跟翟先生谈项目的时候,我们一致看中的可是云城这地方的人勤劳朴实,民风质朴,要不是我们翟先生对这里实在有感情……”
程郁闻言,猝然回望赵铭译,他惊惧交加,生怕赵铭译接下来说出什么来,好在赵铭译似乎的确只是吓他一吓,他无奈一笑,道:“今天也是我多言了,到底是你们内部家务事,还是薛厂长来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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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章翟先生就出场了,把他的戏份提前了很多很多,嘿嘿
第32章
高主任被厂长训斥了,气焰低落下来,半晌讷讷不得语,反倒是孟瑞站出来,扬声道:“还是我来说吧。”
她身材高挑,气势也足,站在人群里有种睥睨一切的模样,冲着厂里领导和赵铭译颔首道:“刚才去找几位领导的时候已经介绍过了,我叫孟瑞,是机床车间的人。”
众人这时恍然大悟,原来领导不是孟瑞碰上的,而是特地去请来的。尽管先前就已经这么猜了,可孟瑞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大家纷纷侧目。
先前众人都在围观,孟瑞瞧着高主任的样子,直觉告诉她高主任想把这事闹大,思来想去,既然高主任要让车间这两个年轻人不好过,那不如大家都不好过。即便到时候救不了两个车间的同事,高主任办事不力,也能在厂里领导那里狠狠地记一笔。
孟瑞带着两个年轻人调任到这边待了这一段时间,她上班虽然懒懒散散却并不傻,那些原本有意无意的排挤已经演变成公开的欺侮,原本大家都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想着默默忍下,现在既然已经闹大了,那就不能吃了这哑巴亏。
孟瑞出门去找厂里领导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她原本也只是想试一试运气,毕竟车间员工打架这样的小事,厂里领导怎么会有兴趣。但谁知道就这么好运,厂里领导跟海源集团的人一起在生产一线考察,孟瑞一头冲上去陈情一番,厂里领导觉得丢脸,想打发她走,反倒是海源集团的赵先生赵铭译来了兴趣。
“你说你是机床车间借调过去的?”赵铭译这样问孟瑞。
孟瑞点点头,赵铭译便露出一个颇为感兴趣的笑容,道:“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厂里领导狠狠瞪了孟瑞一眼,赔着笑对赵铭译说:“赵先生,您看看这事儿闹得,您来考察,还碰上这样的事情,太晦气了!”
赵铭译轻松地笑着,道:“薛厂长,其实不管是像海源做商场,还是像您做工厂,咱们要做的最多的还是管理,说白了,最重要的就是人员的管理,再往深里说,咱们也是为员工提供服务的。当领导的,员工有什么事求到面前,其实也是出于对领导能够主持公道的信任,还是不能辜负了员工们的信任的。”
赵铭译一番话说得厂里几个领导连连点头称是,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可就不一定了。海源集团到底是负责给钱的金主,厂里领导又哪里敢得罪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先给年节底下无事生非的高主任记一笔账。
孟瑞随后转过身来,说:“我和这两个孩子是先前被调到加工车间三组的,因为说好了只待两三个月,结束了还会调回原车间,这两个孩子就没有跟三组的其他人过分亲密。”孟瑞说到这里,反问厂长:“不跟车间的人过分亲密,不应他们的邀去网吧打游戏、去宿舍喝酒,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厂长?”
薛厂长点点头,说:“嗯。”
孟瑞撩起头发冷笑一声:“可不是吗,平时你们在车间里拉帮结派,新来的人要么得给你们上贡,加入你们的群体,要么就是被排挤,称王称霸惯了,遇上两个不买账的,就开始使坏主意了。”
孟瑞抬手指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加工车间的浑水都是你们几个在搅和吧,张衍和唐远是新来的,上手还不熟练,你们就每天都以工作量没完成为借口,逼得人天天加班,这也就罢了,因为他们不加入你们的团体,你们就私下里跟踪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被孟瑞点到的几个人先是震惊了一瞬,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为首的一个懒懒散散地说:“大妈,哦不不不,是阿姨,别老骂我们啊,他俩偷偷摸摸亲嘴儿我们全都看到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这么护着他们,是不是希望自己儿子以后也是个跟男人亲嘴儿的死娘炮啊!”
此言一出,别说孟瑞什么反应,赵铭译先捂嘴咳嗽一声,厂长多么机敏,脸色立马沉下来,高主任察言观色,连忙伸手拍了把那人的脑袋,道:“就你话多!闭嘴吧你!”
孟瑞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偷偷摸摸的,人家在你面前亲了吗,关你什么事?再说,这事你们看到几天了,一直有意无意拿出来挑衅,今天为什么打起来你不清楚吗,因为你们排挤欺负他们,扫雪的时候把没穿外套的唐远关在外边冻了一个多小时,把人都冻僵了冻病了,张衍才动手的!别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李一波连忙问身边的张衍,道:“真的吗?小唐病了?”
张衍哑声道:“发烧了,去医务室挂水了。”
事情到这一步,孰是孰非已经非常明显,唐远和张衍的事情说到底只是个人私事,却被三组的员工拿来当做排挤孤立欺负人的由头,最后还害得人生病,对张衍来说的确是忍无可忍才动手。
高主任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原来小唐还生病了,那这几个联合起来欺负人的坏小子,每人扣一个月的绩效工资,怎么样?”
孟瑞见状,嗤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车间里每天被迫留到最晚的都是他们两个,这您都不知道,高主任,您是视而不见呢,还是太久没进过生产一线了?”
孟瑞这话问得犀利又尖锐,不论是哪个答案对高主任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于是他只能装作没听到似的,冲着众人看起来很为难地说:“不过厂里有规定,打架斗殴造成严重后果的……”
高主任到底还是出于偏见想拖着张衍一同下水,人群里有人冷声道:“打架斗殴造成严重后果的,包括造成人员伤亡的、损毁生产设备、造成严重经济损失的,予以开除。其他情形罚金500元,取消年底评优资格一次,以观后效。”
众人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是吴蔚然。吴蔚然手插口袋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问高主任:“高主任,应该没有人受伤吧,被打得满脸是血的人都能站起来,大家都挺生龙活虎的。”
他倒是把车间条例都记清楚了,高主任原本的想法又被噎了回去,尴尬地笑着道:“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综合管理部的主任便出来一锤定音:“好了,闹了这么半天,活也不好好干。闹事的几个人,一人写一份检查,交到综合管理办公室存档,再扣一个月绩效,评优的事儿也别想了。机床车间调来的人也回自己车间吧,拾拾,好好过年。”
主任说完,又请示厂长,问:“您看这样可以吗?”
薛厂长说:“扣绩效就算了,快过年了,口袋里扁扁的也过不好这个年。但是以后要长记性,宽容一些,大度一些,成熟一些,懂了吗?”
厂长都这么说了,这事当然也就这么解决了,一场闹剧,惹事的人什么也没损失,至多只是写个检查面子上难看,而唐远和张衍却是别曝光性取向这种私事而要承受众人非议的对象,看来看去仍然是唐远和张衍吃了亏。
众人都散了,也快到午饭时间,吴蔚然走到程郁身边,道:“走吧,一起去吃饭。”
程郁抬起下巴,道:“饭盒在车间里呢,我还得回去拿。”
“大年二十九了还吃什么食堂,走,今天中午哥带你下馆子。”吴蔚然说。
他们两人肩并肩往后巷走,中午来后巷吃饭的人也很多,之前来过的川菜馆人声鼎沸,吴蔚然挑帘进去,要了个小包厢。
“就咱们俩人,坐个包厢也太奢侈了,怎么不去大堂?”
吴蔚然埋头点菜,一边勾勾画画一边说:“想跟你说些别人的坏话,坐在外边怕被人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