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闭上眼睛,赵铭译不近人情的面孔就浮现在自己脑海里,程郁忽然发现他只记得令人恐惧的赵铭译,和让人痛苦的往事,而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了,那人好像变成了紧箍咒一般的符号,没有到响起的时候,程郁完全不会记得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恐惧的存在。
就算他曾经在这样的爪牙之下活过。
洗完澡出来,程郁又站在窗边望了一眼,车还在路边停着,里面有幽幽的光,大约是在摸排程郁目前的状况。程郁太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凡事都要做足充分准备才肯打前战。
程郁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被刷得亮堂堂的宿舍屋顶,突然意识到,或许他能够留在这个宿舍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即便他不去顺从赵铭译的意思,这个云城现在也的确成了翟家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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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评论藏海星,还有有个关于剧情的投票希望大家去微博参与一下,是之后会写的程郁的过去,大家希望是整段的回忆杀,还是打碎了穿插在目前的剧情中呢?
第30章
庆功宴在单位食堂里,平日里连灯都舍不得开的食堂在这一晚灯火通明,厂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赵铭译。
孙姐在吴蔚然身边坐着,眼见着领导们吃饭前也要先说一段话,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往年过年厂里也办晚会,庆功宴只有效益最好的那两年开过,厂里领导捧场更是想都别想的事,小吴,你不错啊!”
吴蔚然低头轻笑,道:“我不敢居功,领导们有大想法,我不过是赶了巧罢了。”
孙姐知道吴蔚然这话说的没错,领导们拉到了难得的机会,想让苟延残喘的工厂焕发新生机,这头一站就放在了这场晚会上,既是给来年的工作定基调,也是给全厂的人做个心理准备。
不过也少不了吴蔚然的晚会办得确实不错,让领导们面上有光的功劳。孙姐瞧着吴蔚然沉着鼓掌的模样,心里越发满意,这样能干拎得清的年轻人的确不多了,无论怎么看以后都会前途无量。但孙姐又忍不住遗憾,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只可惜已经心有所属,如果真的能介绍给自己家的亲戚,不说是如虎添翼,起码也能互相扶持。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厂里领导又大手一挥,给每个参与晚会的演出员工每人发了个二百元的红包,一时间气氛就更加热烈。作为这次晚会的总负责人,孙姐推着吴蔚然去给领导敬杯酒,代表所有员工表示谢意。
领导在旁边一桌,桌上还坐着海源集团的代表,以赵铭译为首,他带了一个领导团队来,有五六个人,吴蔚然敬了酒,又同领导寒暄几句,刚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赵铭译将他叫住了。
“这是吴科长吧,来云城之前就听说金泰有几个年轻的中层干部很能干,今天第一次见吴科长还有吴科长的工作成果,确实不错,年轻有为。”
赵铭译三十五岁上下,但看着并不显老,比起年轻气盛的吴蔚然,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更加沉稳一些而已。况且他才三十五岁,就在海源做到了现在这样的位置,要说年轻有为,恐怕在座的所有人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所以赵铭译夸奖吴蔚然,吴蔚然是断断不敢坦然应下的。他客气地同赵铭译笑了笑,刚准备开口说话,赵铭译就又说话了:“吴科长做宣传工作的,对厂里的员工接触和了解是不是比较多,不如跟我聊聊吧,也方便开展工作。”
厂里的领导听见这话当然不会拒绝赵铭译,连忙推着吴蔚然坐下,道:“小吴确实不错,才来了几个月,就把厂里的情况摸得很透。”
吴蔚然莫名其妙坐在了赵铭译的身边,这一下他的座位就显得很突兀了,赵铭译和领导坐在上位,两人左右手边分别坐着厂里和海源的高层,现在突然**来一个吴蔚然,他坐在赵铭译的下方,夹在赵铭译和他带来的团队之间,吴蔚然觉得十分不妥,赵铭译和海源的人却并不在意。
吴蔚然坐下以后,赵铭译问:“听说吴科长是本地人?”
吴蔚然礼貌地笑了笑,说:“算是半个本地人,我爸爸以前是云城人,不过出去读大学以后就没有再回来了,我是在省城江城出生的。”
“江城是好地方,物阜民丰,人杰地灵。”赵铭译说。他似乎轻轻地感叹一句,颇为自然地问:“江城发展前景也比云城好,怎么想着到云城来工作了呢?”
赵铭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吴蔚然却也没有拒绝回答的立场,尽管奇怪为什么赵铭译不问自己的工作,只问自己的私人问题,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我只是在江城出生,稍微长大一些以后,就跟着父母的工作调动去了他们工作的地方,并不算是在江城长大的,所以我对这些比较基层的地方有感情。”
赵铭译又问:“那看来吴科长读书也不是在江城读的了?听说吴科长是名校毕业,很厉害。”
吴蔚然在晚会开始前听赵铭译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听孙姐嘀嘀咕咕地说过了,这次云城领导带着几家企业外出招商,招到了以海源集团为首的几个“金主”。海源集团承接的项目多而广,所以是最早进驻云城的,派出的代表就是海源集团的总经理秘书赵铭译。
海源集团总经理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代接班人,他的秘书也就是无可争议的重臣,赵铭译年轻有为,名校海归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和海源集团的太子一同长大、一同求学又一同回到海源,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赵铭译说到这里,吴蔚然才品味出赵铭译口中那种让人并不讨厌,却总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这感觉让吴蔚然很难形容,似乎说不上阴森这么夸张,但也绝不友善亲切。
一场庆功宴结束,吴蔚然吃得少,喝得多,看得少,却说得多,这在他以往的饭局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坐在赵铭译身边,这状况就发生了。
吴蔚然总觉得赵铭译对自己的兴趣过分强烈了,但因为没有凭据,他这种感觉只像是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心头,很痒,无法忽视,甚至有些不舒服。
庆功宴结束后吴蔚然闷头往宿舍走,外边还在下雪,他戴着羽绒服上的帽子低着头,路灯映照下积雪绕得眼睛难受,他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回想整个饭局中赵铭译的提问。
雪花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吴蔚然想起赵铭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手指放在酒杯上,透明的液体折射之下,赵铭译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杯体,醇厚的酒液缓慢地震荡着,吴蔚然的心也跟着震了一瞬。
吴蔚然说:“暂时还没有。”
赵铭译又笑着敲了敲脆弱的杯壁,说:“暂时没有,看来以后会有,是吗?”
吴蔚然当时是什么反应?他在雪地里皱着眉头回想,酒喝的有些太多,一时间很难回想起来,大约是笑了一下吧,赵铭译也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他们很快换了别的话题,将这段对话轻轻带过。
吴蔚然脑袋里一片混沌,直到走到宿舍门前也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他拿出钥匙开门,喝的太多了,几次都没能对准钥匙孔,磕磕绊绊好半天,宿舍门从里面开了,是程郁来给他开门。
程郁穿着鹅黄色的睡衣,他很少穿这么亮眼的颜色,在下着雪的夜里,有一种莹润的美感。闻见一身酒气,程郁问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吴蔚然扒着门框看了一会儿,不回答,只问程郁:“你怎么不睡觉?”
程郁眼神闪躲一瞬,说:“想着你没回来,怕睡着了又被吵醒,所以就没睡。”
吴蔚然嘿嘿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你在担心我。”
程郁眉头皱了起来,颇为无奈地说:“没有,你胡说什么呢,快点进来。”
吴蔚然被程郁一把拉进宿舍里,进去了被自己磕了一下,混混沌沌的大脑才清醒过来一些,他瞧着程郁的模样,识趣地不再提方才的话题,只装着还醉醺醺的模样晃着进了自己房间。
“那我要去洗澡了。”他拿了睡衣慢吞吞地出来,发现程郁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房门关着,透出一点让吴蔚然一直觉得很旖旎暧昧的光线。
吴蔚然洗了澡出来,困意突然消失了,他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往楼下看。老式的宿舍楼,窗户密封已经不好了,站在窗边能感觉到冷风争先恐后地往屋子里钻。要不是宿舍里暖气烧得旺,这样的冷风吹进来是很难抵挡得住的。
吴蔚然站在窗边,腿边是热乎的暖气片,上半身却被钻进来的冷风吹着,颇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他的视线落在楼下,天色已晚,路灯都已经关了,只能从模模糊糊的影子里看到,先前他和程郁说的那辆车依然停在楼下,没有挪脚。
这样名贵的车,如果是宿舍里的谁开来的,那或许早就炸开锅了,现在停了一整晚也没有人知道是谁开来的,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宿舍的车。
只是这车实在是太贵了,即便只是停在那里,也是如此扎眼。
吴蔚然看了一会儿,头发差不多擦干了,他去关了宿舍的灯,进了卫生间把毛巾挂好,出来时听见早已经关了灯的程郁的房间传来躁郁不安在床上翻身的声音。
吴蔚然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去看看时,静谧的楼下传来一阵声音,是那辆停了一整晚的车启动了。他再次走到床边,只看到那辆车的车灯在满天飞雪里照出一片昏黄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