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瞧着他,笑得分外灿烂,灿烂得有些渗人,拍了拍他肩膀,明明一言未发,却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天夜里,上邪便带着顾二三偷偷摸摸地潜入了戊戌宫最机密之地——日沉阁,钻的还是狗洞,她这邪帝不仅没有一点八面威风的架子,还脸皮厚得很。
上邪虽然十句话里有九句是胡扯,但有一句话没说错,戊戌宫的日沉阁确实藏尽天下奇珍异宝,这也是她能成功忽悠顾二三一起做贼的原因。
想他顾二三堂堂七尺男儿,狗洞爬到一半竟被卡住了,还是上邪一脚给踹了过去,反正这种事她上辈子也没少干。
某人一头冲向地面,吃了一嘴泥,“你个小王八羔子,又踹本少爷!”
上邪身量纤细,悠哉地钻过狗洞,痞里痞气往边上站,“别急着骂我,抬头看看。”
入目的是一座古朴的楼阁,修建得十分巧,檐下挂有青铜风铃,柱子和墙壁上都篆刻着奇怪的浮雕,近看难以瞧出个所以然,但远处一看,所有浮雕宛如一只紧紧盘绕于楼阁之上的巨龙,似是沉沉睡着,随时有被惊醒的趋势。
顾二三看着,心里一阵发毛,又觉得眼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疑惑道:“你怎么这般轻车熟路?”
上邪一笑,“当然,偷东西偷得次数太多了,这里胜似我家。”
顾二三:“什么?”
上邪心虚道:“别啰嗦,进去瞧瞧。”
顾二三走出两步,回头瞧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你怎么不走啊?”
上邪一副殷勤模样,嬉皮笑脸道:“少爷先请,哪儿有做下人的走在前面的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二三的步子瞬间迈不动了,吞了口吐沫,警惕地盯着眼前的日沉阁,“这里不会有机关吧?”
谁知上邪快步上前,又是一脚将人揣进了日沉阁,“没有。”
虽说无耻了些,但真没有机关,顾家这日沉阁千万年来不需人看守,只因阁外有结界,非持顾氏腰牌者和血亲族人不得入内。
上邪只能借顾二三开个道,紧跟着进了日沉阁。
某位大少爷爬起身,多日积攒的怨气顶到了嗓子眼,“南遗爱!”
上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当心被人发现,多看看四周,想拿什么快点拿,别耽误时间。”
顾二三看到满楼阁的仙家珍宝和灵丹妙药,顿时什么都抛到脑后,屁股都不疼了,二话不说开始搜刮宝物。
上邪的目标就很简单了,偷了几样要紧的东西,便适可而止。
那边顾二三传来声音,“咦,这是什么?”
她回头时为时已晚,某人的咸猪手已经覆了上去,“别碰那东西。”
本是根通身冰裂纹的白□□箫,说起来还是顾二三尚是仙君时,上邪送他的,只是那玉箫上明显有一层封印,是戊戌太上独有的印记,除了顾轻本人,旁人碰不得。
顾二三这一摸,虽破了封印,两人也齐齐被掀飞,还触发日沉阁的示警青铜铃,戊戌宫的仙士们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上邪躺在地上,一阵脑壳疼,她和顾二三到底是谁折磨谁啊?
……
翌日。
顾二三好生地坐在厢房里,手里还拿着昨日惹下大祸的那根白□□箫,满脸茫然道:“他们就这样放过我了?”
不仅不做追究,还把顾二三昨日顺走的东西悉数送到了厢房,并嘱咐说,若是二公子喜欢什么,与他们说便是,即便是日沉阁的东西,皆可送来。
上邪心里和明镜一样,顾轻虽然瞧着冷了些,但对弟弟是极好的,好到众仙都搞不懂,顾二三到底因何和自己的哥哥翻脸,离开仙界,甘愿做个凡人。
上邪见他从昨晚就一直攥着这根箫,问道:“你很喜欢那箫吗?”
顾二三低头瞧了眼,“不知为何,见了第一眼便喜欢得紧。”
上邪的眸中有一瞬闪过悲戚,微微弯了弯嘴角,“你喜欢便好。”
顾二三:“你说这戊戌太上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上邪:“无论为何,你承了人家的情,还偷了人家那么多仙丹,总是要换的。”
顾二三除了在银子方面比较明外,其他方面皆是棒槌,闷声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怎么还?人家可是神仙,能缺什么?”
上邪:“他喜欢听箫,生辰宴上你吹一曲给他,定然欢喜。”
顾二三不由皱眉,昨日那仙士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为什么都想让他一个凡人去参加生辰宴?
“我不会吹箫。”
上邪:“这不难,我教你。”
天真的顾少爷竟信了她的鬼话,后日便是生辰宴,正好一群乐师在戊戌宫的后殿吹拉弹唱吊嗓子,上邪所谓的教他,就是把他往乐师堆里一推,然后拔腿就跑了,足足消失了一日。
可怜的顾二公子被一群乐师热情地招呼了一天,耳边不住地回想着十八般乐器的声音,嘴里还叼着一只箫。
“我说少爷,还没学会呢?”
顾二三闻声,扭过头便要开口大骂,却见来人一身戊戌宫白衣侍女,轻纱蒙面的打扮,说实话,那金丝牡丹的白衣宫女服虽说华贵,但也俗气,可穿在上邪身上才知何为倾国倾城。
“你你……你这穿女装不是挺好看的吗?”
上邪无所谓道:“不是为了出入方便嘛!”
她算知道了,在戊戌宫里打探消息,不对,是在世上任何地方打探消息,娇滴滴的女子比吊儿郎当的大老爷们容易多了。
顾二三手贱地要去扯上邪的面纱,被她打掉了手。
上邪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顾二三尴尬地笑了笑,故作正经地拿起箫,“吹箫吹箫。”
紧接着,就是一阵催人尿下的声音,周围的乐师似乎早有准备,急忙堵上耳朵。
上邪毫无防备地中招,险些一巴掌糊过去,思量再三选择了先堵住耳朵保命,吼道:“别吹了。”
怎么前世今生半点长进都没有呢,不仅难听,还要命。
顾二三瞧了瞧四周人饱受摧残的样子,一脸委屈,“有那么难听吗?”
上邪当年教他吹箫时,就死了牛劲,如今更是忘了个干净。
她接过箫,控制住自己想揍人的心情,深吸一口气,“我给你示范一次,好好看着。”
与此同时,戊戌宫门口。
一众仙士分列两旁,恭敬行礼:“恭迎太上回宫。”
那白衣白剑的瞎子似乎生来就带着股生人勿进的寒意,周身一尘不染,偏生绝代风雅,十万仙山的女修哪个不芳心暗许?
他还未跨进宫门,便停住了脚,淡淡道:“舅舅出来吧。”
门后当即走出一名男子,一身上等墨紫绸缎裁的锦袍,一根紫玉发簪轻挽发髻,剑眉星目中藏着一份恰到好处的疏狂,单往那里一站,就一派绝世风姿,要是手里不蓄势待发地端着盆洗脚水就好了。
顾颜城,又称颜城子,上万岁的年纪,心态倒是年轻得很,整日上蹿下跳的,四海逍遥,乃是戊戌宫老一辈里最荒唐的存在。
见奸计被识破,他嫌弃地把洗脚盆往边上一扔,拿出别在腰间的折扇,一个劲地扇,“你说,你倒是瞎还是没瞎?怎么知道我在门后的?”
顾轻:“一身酒气。”
颜城子:“嘿,臭小子,提前回来也不和舅舅说一声,我听说二三那小没良心也回来了,你见着没?”
顾轻:“没。”
颜城子:“咱去见见他。”
顾轻:“他不想。”
颜城子:“那是以前,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轻:“自欺欺人。”
颜城子:“嘿,你这孩子……”
一阵箫声响起,顾轻突然停住脚,跟在他后面磨磨唧唧的颜城子一时没住脚,紧跟着撞了上去,“哎哟,臭小子……你想谋杀亲舅啊!”
那熟悉的箫声入耳时,顾轻有一瞬以为是幻觉,实打实地愣住了,他屏气凝神听清后,二话不说转身,朝相反的路走去。
颜城子瞧他奔着后殿快步离开,连步伐都有些慌乱,在后面大喊:“不是说不去看二三吗?”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毛头小子!
“唉唉,大外甥,等等你亲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