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倾一路上都被霍铭廷的一记“一家人”震得脑仁儿疼。还没意识到后头见到“继任老板”后,更有的她头疼的。
她虽然清楚霍铭廷这人即使抱病在身也依然人属性不改,他如沐春风的温和体贴只是他情场老手已臻化境的习惯,可万万当不得真。他可能比她都更清楚他们之间类似于“雇佣合约”的关系,可他就是爱说动听话,即使身处高位也不吝屈尊降贵和下属套近乎,显得他特宽容善良。
好吧,也许他就是习惯性地爱主动释放友好,主动亲近,让听的人舒服,缓和紧张严肃的气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生活环境长久浸染出来的礼貌和体面。
但他这样,反而总是让付凌倾更不自在了……她一觉得不自在就会紧绷起来,开始职业尬笑着明示暗示他们just business的关系:老板您高高在上可别折煞小人了求求!您大可不必如此我也会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的,您大可放一万个心!
曾经的付凌倾果然还是太嫩了,这些客套的场面话有啥好尬的呢?大大方方笑着接了不就得了?更高阶的还能顺着话头开个得体的玩笑回应,你来我往,让气氛更加轻松愉悦。但她付凌倾到底还是个社会新人,吃的米还没霍铭廷吃的盐多……
不过现在好了,她已经被霍铭廷的情商话轰炸得高度疫了,即使还没修炼到可以轻松回以同样高情商的话,好歹也不尬不紧绷了,懂得笑着接招了。就算不知道怎么接,笑就对了!笑准没错!
她倒是这么以为。殊不知她一脸勉强、无语又敷衍的傻笑看在霍铭廷眼里,是怎样的有趣和可爱。
他阅人无数,像她这样不管他说什么半真半假的好听话,都即刻警铃大作,时刻都无比拎得清自己的位置、半点奉承都不入耳的人——尤其是女人,真的不多见。
她不像人情练达的老手,也回以他似真似假的好听玩笑话;但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
跟她同龄的女人,多半听不得半点动听话,一听着点儿就得上天;要么就是刻意自我贬低,以博得别人的怜惜和更多安慰性质的夸赞,却反而显得做作谄媚。男人也差不多,初入社会的青年总是会对自己有着这样那样的骄傲误判,或口头上愿意以贬低自己来抬高对方的,也难掩不合时宜的刻意。
而她从来不耍半真半假那套,谈及得失她无比坦诚,也无比知足,很少主动要求什么,给什么她接什么;
但她却需要清楚地明晰自己所处的境地,弄清楚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来换得什么,仿佛明晰了自己在做什么、将面对什么,能给她更多的底气和安全感;
她也会诚恳地和他讨论她能否做到、或如何做到一些甚至连他都没能思及的细节,凡事落到实处,从不虚浮了事;
她从不为她即将得到的一切而沾沾自喜,因为她明白她日后将要付出的相应代价和责任,不是她此刻夸夸其谈就能轻易蒙混过去的。
——她是个真诚而慎重的合作伙伴。
接触她时间越久,霍铭廷就越肯定这一点,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没看错人。
但是呢,于付凌倾而言,和“正事”无关的事,她是从来不会跟霍铭廷多说半句的。但他知道她心里藏满了和“正事”无关的情绪。她的表情会说话,即使她自认为自己掩藏得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