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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家傲辕车一架行万里。千石大弩逃无计。
呼魂号幡声幽幽。
人未醒。由他箭穿千层壁。
风声和鹰啸是从背后传来的。从声音的渐渐清晰可以知道,这些声音不是来得突然,而是接近的速度很快。
大少瞎子用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鲁一弃没有一丝反应。
先避避吧。独眼简单地说了句,不知是在帮鲁一弃回答,还是出于自己的感受。
瞎子把盲杖高高举起,重重落在车杠上,啪的一声,比好把式甩的响鞭还响,倒有点像声清脆的枪声。
马儿跑起来,小步地奔跑。它已经走了太远太久,没有力气再撒蹄狂奔了。
独眼披上一件羊皮里子的暗青色夹袄,双手撑着车板挪动,把自己移到瞎子的旁边。他背对着瞎子,眼睛却一直盯着入魔般的鲁一弃。
扑进板棚的雪花落在他后脖颈里,让他不由一个激灵。
是追我们独眼背对瞎子问了一句。
八成是的,鹰啸声可以听出是长白花喙猎鹰。那风声听不出什么特别,只是太咋呼了。瞎子说着又重重敲了一下车杠。
肯定是风声不是哨口、角号独眼似乎已经改不了和瞎子抬杠这个习惯了。
你能把个哨口或是角号吹这么长这么亮个音儿就算是那些神怪传、仙侠传里练气的仙家都没这气儿。说完这话,瞎子狡黠地呲牙一笑。
背对着瞎子的独眼看不到瞎子的笑,他没有再说话,瞎子的话让他没有可辩驳的把柄。他只能缩缩又有雪花落入的后脖颈,那一丝透骨的寒意直冲脑门,让他不禁将眉头紧紧皱起,难以舒展。
鹰啸声再次传来,离得很近,仿佛就在头顶。风声依旧是那样,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变化也就证明马车虽然加快了速度,却并没能与身后的威胁拉开距离。
茫茫荒野一片银白,面前这条道很长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瞎子在考虑是不是将车赶入路边田野之中,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怎么躲雪地之中车辕痕迹如何隐藏路边田野白雪掩盖,看不出地势形貌,如何保证不会车陷不出
风声越来越狂,鹰啸就在头顶。背后追赶过来的危险已经离得很近了,只是由于大风大雪的遮掩,还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刺耳的哨声从身后飞了过来,像鬼哭、像兽嚎,声音中很明显地带着杀戮的气息。这哨声是紧贴着他们的车顶飞过去的。
瞎子高高举起盲杖却停在空中,独眼皱起的眉头变成了倒竖,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清楚这声音带来的威胁和震慑。从这声音飞过的速度,从这声音破空的尖锐,他们就知道,不管飞过的是什么东西,这份力道都是他们无法与之相比的。
看看附近有没有雪窝子、地沟子。我们应该弃车躲一下。瞎子在对独眼说话,可是独眼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去看。他依旧盯着鲁一弃,盯住鲁一弃的嘴巴,那嘴巴在无声地张合。独眼竖起的眉头重新深深皱起。
应该不用,背后的人没打算把我们怎么样,出北平他们就坠在背后,好像就是要搭伴而行。说话的是鲁一弃。大概是那尖利刺耳的哨声将他从沉迷中唤醒,他合上机巧集收入怀中边,然后站在车尾,手搭凉棚往背后望去。
无羽哨管箭,自重是普通箭矢的三倍。箭尾无羽,分出交叉两路哨管,箭出破空哨管旋向导流。这样可以让箭的速度、力量、射出距离都达到普通箭矢的双倍。鲁一弃早就在百兵纪叙中知道无羽哨管箭这霸道兵器,这种箭是明朝时东厂能人通过对汉代的斜尾硬羽箭改进而来。但要将这箭射出是需要千石硬弓的,不然这箭在三十步开始就会大角度偏离准心。
看不到射箭的人,那么这人至少在两百步以外,这么远的距离不知他是如何将此箭射出,就算千石硬弓也要拉到十三的月形。鲁一弃像是说给那二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能这样拉开千石硬弓的人力量到底有多大
瞎子和独眼都没有说话,拉开千石硬弓,他们两个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在一些演义、传奇中听说过。
飞过车子的箭肯定落在车子的前面,又走了十几步,他们见到了那支箭。
瞎子是第一个见到的,他是用耳朵见的。那箭就斜插在大路之上,北风吹过,尾部的哨管发出很轻很轻的嗡嗡声。
鲁一弃和独眼在瞎子的提醒下也见到了那支箭,这是一支很长很粗的铁箭,黑色无光,箭插在地上很稳,在狂风的吹拂下竟然没有一丝摇晃。
马车绕过箭矢,这落地大箭的力道让他们不敢做丝毫停留。他们心中非常矛盾,真想见见能拉开千石硬弓的高手是什么样,可也真不愿意被这样一个高手追赶到自己,那将会是一场凶多吉少的生死局。
又一声刺耳长哨破空而来。这哨声却与前面那支有很大的不同。它的声音、方向、力道都有改变。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要把漫天的风雪划出一道空明。
这些鲁一弃都不懂,他不会技击,他走入江湖还不到一天。但他的感觉却提前告诉了他,这哨声里挟带着强烈的杀气,这杀气是冲他们而来。
鲁一弃顺着斜下的车尾滑到地面,就如同滑滑台一般。
独眼双手拉住板棚架子,身体挂出车外,紧贴在板棚的外侧。
瞎子一只脚勾住车杠,一只脚勾住板棚木架,腰部往后来个倒挂金钩,悬在了马车下方。
尖利的哨声通过车棚时,声音刹那间变得如同闷雷,飞出车棚时方向已经变了个角度,飞入路边茫茫田野,不见了踪迹。看来,这箭飞行过程中,周围环境、气流对它的影响很大。
鲁一弃从地上爬起身来,几步快跑追上马车,纵步跳上车尾。瞎子和独眼也收势回到车内。鲁一弃第一眼看到的是棚帘布上一个碗大的圆洞。一支箭射穿砖壁石墙都不算什么,但要射破布帛这样垂挂着的软物,其力道却是远远超过射穿硬物所需力道的。现在那箭不但将棚帘布这样的软物射破,而且还没有拉扯开不规则的口子,只留下一个规则的圆洞。这让刚爬上车的鲁一弃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独眼和瞎子对穿过车棚的哨管箭的感受更真切。他们到底是江湖上混的,他们的经历让他们知道恐惧是怎么一回事。飞过的箭让他们恐惧,棚帘布上的洞让他们更加恐惧。
三哥,你瞧瞧右手横向是不是一条雪掩的小道鲁一弃不是所有时候都相信自己感觉的,他知道自己的感觉还需要锻炼,需要用更多的经历来验证。
山形地貌的判断,对于独眼来说真是小菜一碟。他可以在一片荒草杂木中看出深埋地下的墓穴。现在要他证实一下不厚的积雪掩盖着的一条道路,那真是有百份之两百的把握。
是小道。独眼在棚帘被风吹起的瞬间中就已经完成了观察、比较、判断这一系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