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看画的鲁承宗忽然感觉出一点异样,那沙沙声越来越清晰,从院子里慢慢向书房靠近,他没有抬头,因为眼睛的余光已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渐渐在书房的花格门上伸展;一丝彻骨的寒意象刀子似的从他的脊椎划向天灵,两肋处一下绷得很紧很紧,使他感到酸痛和僵硬。他依然没抬头,虽然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已非一个正常人的高度;他还是没抬头,不,连眼皮都未动,就连呼吸都好象停止了,只是把手中的紫砂壶被握得更紧,握壶的手背青筋全鼓了起来,而且微微的在跳动。
鲁承宗害怕了,这样的恐惧感对与他来说已好多年不曾有过啦,他害怕的不是那越来越近、越来越高的怪异身影,他害怕的是大门外的五分连索障怎么没挡住他害怕的是头进院的颠扑道怎么没一点警示他害怕的是二进院的大石龙行绕怎会让它施施然地靠近书房他更害怕的是一道房和东吊楼的那几位怎么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中现在只存有最后一点侥幸,就是书房门上的蹄踏蝴蝶扣。
那个身影已高近檐额,在门口停住,森森然的站着,一动不动。
鲁承宗慢慢抬头,屋内洋油灯的扑朔使得屋外的身影有几分迷离。
身影依然一动不动。
鲁承宗慢慢站起,身体紧张僵硬后的运动使得血流直冲头顶,他的眼睛觉得有点恍惚。
身影还是一动不动。
鲁承宗向门口挪动脚步,一步,两步,门环发出轻微的一响,他立时停住脚步,全身的肌肉绷紧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
许久,许久,他轻轻吁出憋住许久的一口气,继续向门口挪动脚步,一步,两步,门环又轻微一响,他再次僵住。
又是许久,这许久的时间让他存有的一点侥幸变成了一点信心,于是他继续迈出脚步。
就在他迈出这步落地的同时,他耳中听到一声响亮的金属碎裂声,声响未息,两扇花格门瞬间大力打开,开后就紧贴住两边侧门不再回关。与此同时,洋油灯骤灭,那高大黑影一步迈进,与鲁承祖相对而立,此时才有金属碎片落地之声传来。
屋内漆黑一团,但现在已不需要灯,鲁承宗已经可以完全地感受到这有他两人高的黑影的存在,因为他们离得太近啦。
黑影还未来得及迈出第二步,鲁承宗也未来得及做出他的本能反应。猛然间,院中传来鲁联的一声闷哼,接着一道圆形白光弧线飞来,带着沉重的呼啸向那黑影劈斩过去。而那黑影也在这一瞬间突然分做两段,其上半身直扑书桌,一团黑影罩向那幅字画,而下半身则滚向西墙角处猫洞,一声轰响,将猫洞撞成一个二尺见方大洞。
那道圆形白光正好从瞬间分开的两段身体之间飞过,钉在了牌匾藏宝布瑞的宝字上,原来是一把桃木柄的八卦铁斧。
鲁承宗也转身了,他也扑向书桌,他手中的紫砂壶在转身的同时也飞出了手,砸向那上半身的黑影。准确说应该是砸向那黑影中伸向字画的手,那手已经拿到字画,那手已经向黑影中缩回,于是那壶只砸破字画,那拿到大半张残破字画的手已经躲进了那黑乎乎的一团。
鲁承宗人也已到桌边,他伸手抓向那黑影,而那黑影在他胸前一撞,借他前冲之力斜落向西墙角处大洞,一晃间,踪迹不见。
鲁承宗没有追,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像一尊石俑。
鲁联奔了进来,起脚横扫,地上两块碎砖直飞入墙角大洞,退步侧身,一手撑地,曲臂伏身,另一手箭掌护住面目向洞外望去。一望即起,动作很是敏捷。随后满脸失望地捡起地上的小半张残画,小心地擦掉紫砂碎屑和茶叶,双手递给鲁承宗,鲁承宗没有接。
这时柳儿也冲了进来,接着是五侯,秦先生最后一个喘吁吁的赶过来。大家看着鲁承宗都没说话,整个宅院又回复到一片死寂。
终于,鲁承宗开口了:让一弃回家吧。说完一口鲜血喷出,一抹红艳冲开了黑暗,也冲开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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