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季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里,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笑脸如今板成了一块冰,高崎看了她一眼,竟然觉得她有几分自家二伯的影子。
“你这幅样子像是奚奚已经出事了,把那副丧失样起来行吗。”
谢季冷笑一声,“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他启动车子,往后视镜瞥了一眼,哂笑一声,确实也很难看。
踩了一脚油门,汽车飞驰出去。
“二伯呢。”
“已经上飞机了。”
高崎点头,把油门一踩再踩,额头青筋却渐渐暴起,最终狠狠地捶在方向盘上,暗骂到,“该死!”
“骂有什么用,叶致远到了眼皮底下都没人知道,师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找上奚奚,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
她面色阴沉,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奚奚身边不是没有派人保护,他还真有胆……
按了按腰间的枪,竭力恢复平静,“那东西呢?”
高崎指了指身后,“后面那辆车里,哼,为了找盒子装它还真废了点力。”
接而冷笑,“希望那位叶先生会喜欢这份礼物。”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残阳的余晖铺撒前路,血色占满了视野,街道流露出诡谲的韵味,为即将到来的夜晚狂欢做最后的尾准备。
高奚拈起一枚鱼子酱寿司放进嘴里,动作优雅美观,可叶致远就是感觉出她无比嫌弃着这种食物。
放下筷子,喝了口清酒,“高小姐似乎不喜欢吃寿司?”
高奚连眼皮都没抬,“叶先生似乎不知道食不言的道理。”
他轻笑一声,讨不讨厌寿司不知道,讨厌他是板上钉钉的了,“这个地方是高小姐的未婚夫定的,还以为一定让高小姐满意呢,不然下次到北都来,我请高小姐吃饭,一尽地主之谊。”
高奚看着他的脸,真诚的样子就像在邀约一个重要的客人,低下眼眸笑了笑,“叶先生知道我的口味?”
叶致远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她看着他,眼神逐渐变的幽深,让叶致远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见她丹唇轻启,温和浅笑的面容却配着清冷的嗓音,“你不会想知道的。”
“……”
高奚平静的移开视线,给自己倒了杯清酒,尽管她一向不善饮酒,要喝也是被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过来,算是他们之间又一个羞耻的情趣。
想到高仇,心里划过柔情,清酒入喉引起一片烧灼感,她不爱酒,但酒带来的痛感她还算喜欢。
看着她过于平静的面孔,叶致远淡淡的开口,“高小姐不想知道你的未婚夫现在在哪吗?”
她又饮了一杯,“不想。”
“看来你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歪了歪头,眼里竟已有了三分醉意,“第一,我连我自己的死活都不是很在意。第二,你困不住他,不信?你现在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还乖乖待在你的地方。”
叶致远皱了皱眉,向手下使了个眼色,高奚撑着头看着,脸侧有几缕发落下,垂到她优美的颈子上,显得妩媚又颓唐,轻笑出声,“就算我不想当他的‘锦上添花’,他也不会让别人破坏他的远大前程的。”说着又拿起清酒准备倒入酒杯。
却被叶致远制止了,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酒瓶上,淡然的开口,“高小姐既然不善饮酒,还是少饮为好。”
高奚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拿着酒瓶的手指紧,眼里似有寒光闪烁。叶致远唇边勾起一个笑容,这幅样子看起来才是和她的内心相配,阴冷果决,目中无人。
他松开了手,高奚也慢慢的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葱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瓶身,目光紧锁着他,忽然笑了出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
然后把酒瓶重重扔到了墙上,一片碎裂的瓷片贴着叶致远的脸颊划过,一道细长的血口顿时出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
他的面目终于完全沉了下来,摆出了多年上位者的气势,身后的手下也拔出枪来指着高奚。
而她依然泰然自若,不在意叶致远探究冷戾的目光,也不在意指着她的两个黑黝黝的洞口。
高奚的眼神在他脸上游移,看着他脸上的鲜血,眼里出现了些诡异的兴奋,声音有酒后的微醺,和她自带的甜软,“有种…你就让他们开枪啊。”
不像是挑衅,更像是小女孩撒娇,可叶致远分明感觉到了刚才从这女人身上爆发出来杀意,强烈的杀意。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恢复平静,呵斥了手下,让他们把枪起来,“看来高小姐只是喝多了些,叶某唐突了。”
高奚没有说话,像是索然无味般的回了目光,拿过另一瓶酒喝起来。
高崎和谢季到的时候,高奚已经喝得脸颊醺红,眼神都微微游离,表情则是多年没有出现过的娇憨纯真。
她刚才回忆起了很多事。
多年…多年…多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人还没桌子高,因为他加班得太久,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怕得睡不着,于是抱着被子躲进衣柜里,数着数,昏昏沉沉的睡去,等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枕着他的手臂,揉着惺忪的睡眼。
想到,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她故意去踩他的影子,高大的背影罩在前面,仿佛能为她遮挡一生的风雨,余晖撒在他的眸子里,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那段时光刻进她记忆深处,甚至奢想一生不过如此,足迹成双,暮看晚霞,朝看天光。
阳光好,你也好,有什么道理我的世界会不好?
眨了眨眼睛,看着高崎和谢季担心的脸在看到她平安无事的瞬间放松下来,她对他们柔柔一笑。
他们对视一眼,看着这个姑娘黝黑的瞳孔里写满无辜,澄澈的像一面水镜,清晰的把他们映在眼底。
叹一口气,还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