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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罪恶审判(一)

“据检测,残骨中大部分从躯体上分离的时间都在叁年以前,与神父叁年前来到莱托小镇的时间完全吻合。”检察官吐字清晰,法令纹深陷在肌肉的阴影里,整张脸更加严厉,“很有可能是神父叁年前在外地作案,隐姓埋名来到这里,将残肢藏在教堂里,直到昨日才被发现。”

你核对着附在报告书下方的检验数据,稍加思考后的出结论,检察官提出的情况可能性非常大。神父此前极有可能是个连环杀人犯,或许被人怀疑了身份,才逃到这种偏僻小镇里躲起来。根据他处理骨头的方式,也不排除宗教性质的犯罪动机。

神父却笑了,那笑容很从容,不乏愉快,仿佛大人听见孩子振振有词的胡言乱语。他环视法庭一圈接着将视线集中在你身上。法官的座位高于地面很多,所以他看着你时得抬头眯起眼,这让他眼中粼粼的迷离蓝色更甚,“那些骨头都来自于我以前的病人。”他说。

检察官下颔上的肌肉抖了抖,你看他一眼,决定挖出尽可能多的隐情,于是你点点头:“请接着说。”

“叁年前我是个医生,没有固定工作地点的游医,外科内科都懂一些的那种。也正因如此,总有人拜托我解决一些正经医生不会接治的疾病。”神父扶着木栏,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轻松地侃侃而谈,“其中就包括治疗畸形人,他们都渴望拥有健康正常的身体,可哪儿有正规医院敢接他们呢?您知道,那时候除异端的风气极为盛行。畸形儿不仅得不到同情,甚至更可能被当成恶魔俯身的罪人送上火刑台。”

似乎是念惯了祷词,神父的语调略显低迷,却极富感染力,悲天悯人,“他们请求我截去他们畸形的肢体,换上假肢,好让他们能有和正常人站在一起的机会。您能理解那种强烈的诉求吗?天生的不幸如果备受不应该的指责,永远不被接纳,无论是谁也难以忍受。他们抛弃了自己畸形的部分,我则将它们保留,它们并非错误和罪恶,不该被销毁。”神父看着你,突然旋开在嘴角的笑容陡然让你心惊,“而且――您不觉得它们很美吗?就像杂色的狐狸尾巴和割成两半的鹿角?”

“我请求发言。”你险些就陷入神父悲悯的双眸,检察官的声音及时捞回了下坠的你。你尽量冷静地点点头,他接着说,“我可以说神父的话毫无证据,而且,骨头里还有几节本月之内截下的。”

“如果不是您着急要抓捕我,我还有时间把叁年前每一张病历单和手术同意书找出来。至于新截的骨头……”神父嘴边的笑弧拉深了,带出一大片,暧昧的,意味不明的笑,“那是我的。”

你略含惊讶,神父直视你,接着说下去:“事实上,我天生也带有轻微畸形,就在我的左手到左胳膊,我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换一次假肢。”

“你过来,我需要亲自检查。”你皱起眉,抬高声音。神父让你想起演讲台上的备选议员,一样的善于玩弄语言,善于操控情绪,以至于你有一种自他开口后法庭的气氛节奏都掌握在他手中的感觉。可你才是法官,审判长,你抓住他话中的缺漏点,准备抢回主动权。

检察官欲言又止,神父面带着微笑,走过来,两个安保人员跟在他身后。

一步步走来他的身形遮住吊灯珠罗纱似的柔光,你才意识到神父的身材比你想象中要高大――或者你比自己想象中要娇小,他接近你,比起嫌疑犯接近法官倒更像alpha接近omega。当他站在你面前你的头顶已经无光,alpha的信息素充斥鼻端,你好似被冬日阳光独自抛弃在夜里的小动物,你想到灌木,夜枭,兽掌,和某些在骨髓里泛着羞耻与呕吐欲的糟糕回忆。你就要让保安控制住神父,神父提前撩起了袖子,然后……他朝你伸出了手。

你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神父的左臂。

神父突然捏住你的指尖,那手很宽大,同时炽热,轻而易举就捉住了你藏在衣袖下的指――好像渔网捞住畏缩不前的鱼。你惊讶地抬头,对上他过分和煦、又饱含某种欲望的深邃眼神,你感到呼吸难以为续。类似的眼神你在alpha眼中见过无数次,可他又有轻微不同。其他alpha想操你,他们对你衣袍下显现一点轮廓的乳房和能用来容纳性器的xiǎo_xué感兴趣,可神父似乎对你的一切都兴致勃勃,包括你骨骼的构架和胃部的蠕动。

神父逗弄似地将你的手带到手臂某处,眼神着迷地粘在你每一寸赤裸的肌肤上,温和地低声:“假肢的接口在这里。”

你尽量保持冷静,可包裹你手背的掌心蕴着暧昧的温度,那样生机勃勃,让你的血液也不安分起来。你挨着他的手臂,你以为摸到的是冰冷坚硬的假肢,可你错了,你触摸到的质感和包裹你的手掌一样――都是鲜活,结实的肉体。

神父后退几步,保安急忙制住他。似乎被你一瞬间迷茫无措的神情逗乐,他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您信了,是吗?”

你被愚弄了。

你出离愤怒,又不可避有点尴尬,理智让你没有直接拿起法槌掷到神父头上。你开口,能听到血液急促流动的声音:“你欺骗法官,蔑视法庭,你的一切行为都将被折算在最终的判决结果中。”

检察官适时地出声:“他犯了谋杀罪,还毫无悔改之心,就应当立刻判他重刑。”

“好了,”神父举起手掌,嘴角依旧保留一丝弧度――在你看来卑劣又下流,他解释到,“能听我说完再声讨我吗?那些新鲜骨头确实是我从自己身上抽出来的,不过不在手臂上――原谅我开了个无聊的玩笑――但在其他地方。”

你冷冷地瞅着他,目光中没有一丝信任的成分。

“在这里。”神父点了点腹部,开始解衣领扣子。

一想到他上身赤裸着站在法庭中央,你几乎是半尖叫地阻止了他:“如果你再解下去,我会当庭判你猥亵物陈列罪!”

神父停止了动作。你及时从失态中恢复,稳住声线告诉他:“无论是截肢还是别的什么,请你之后在警卫人员的陪同下到正规医院进行检查,一切结果以病历单的形式呈现出来。”

最大的线索断在神父的衣袍下方,庭审无法再继续下去,你也只得敲下法槌宣告初审结束。

你曾经,想象过很多次由你主持的庭审会是什么样的,你一直有自信,所以你以为会是有条不紊、线索严明、判决公正的,你从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线索仍不明朗,证人含糊其词,嫌疑犯把你当角色扮演的小孩子耍。你的脑子好像被什么揉成一团的杂藤堵住了,你感到窝火和挫败,你恨得牙痒。

你整理好资料,走过去,鞋跟敲着木地板。路过神父,你对他说:“之后我会去教堂,你的住所以及一切涉案现场亲自查看。”

你盯着神父的下巴。这会是艰难的一案,你想。

但你一定会审判他的罪行,这个该死的alpha,人渣,你会给予他合适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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