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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寒山道不通 >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吗?”

顾泽心头一松:“你今晚……能不能不要去医院?前辈,我刚才看到了――”

“抱歉,”舒容予声音微冷地打断了他,“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拿到了这个号码,但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打来。”

“啪”。电话被挂断了。

顾泽呆呆地瞪着手机看了一会,又重拨过去,对方却已经关机了。

警车在夜色里缓慢前行着。过了许久,高木低声开口:“我先送你回家,那个人的资料过几天给你答复。放心吧,再怎么说也是他弟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只跟你打了个照面就会出事?恕我直言,你可能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顾泽苦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总之别去犯险。当街追人这么嚣张的事都干得出来,连我们都奈何不了他,你去也只是白白送死。在准备周全之前别做无谓的牺牲,明白吗?”

顾泽没有回答。

高木叹了口气:“何必喜欢那么麻烦的人呢?”

“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说这句话。”

高木噎了一下:“喂,不要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无差别攻击。”

舒容予默默放下手机,移目向面前的男人。

对方无声地轻笑:“是你的小情人打来的?”

……

“那孩子今天找到我的门前来了。”男人慵懒地倚在靠枕上,“这么多年,你的口味一点都没变啊,容予。”

……

“怕你在家太无聊,才让你去配音,没想到你一贪玩就忘了适可而止。一个还不够,转眼又招惹上一个――”形状姣好的唇瓣勾起冰冷的弧度,仿如瓷器突兀的裂纹,“是想重温一遍当年的景象吗?”

死寂乍然笼罩了房间,似乎连空气都随着这句话而瞬间凝固。靠墙伫立的几人雕塑般不言不动,目光却直直投向病床边。

舒容予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

黑暗混乱的记忆巨浪溃决了时光汹涌而来,重重击打在背脊上,双腿被压迫得发软,竟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维持。

膝盖在大理石地板上磕出一声闷响,痛楚从小腿的骨裂处一路蔓延向周身。舒容予抬头仰视着男人,杂乱无章的语句冲口而出:“我没有给他电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他,他根本不可能……我从未告诉过他……”

对方静静听着他的语无伦次,脸上保持着饶有兴致的神情,眼中却有某种东西在悄然变质。

“我没有接近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五脏六腑都在绞紧,舒容予哀求般重复着无意义的句子,只觉得自己一旦停下就会万劫不复,“不是那样的,这一次不应该是那样的――”

“这一次?”男人轻声复述道。

戛然而止。

舒容予惊恐地望着对方的双眼。漆黑的瞳仁映不出一丝光亮,像吞噬魂灵的无底深渊。

“你在否认些什么呢。”男人微笑着,“站起来。”

舒容予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要遵从,双腿却提不起丝毫力气。

“站起来。”男人语气不变。

舒容予一咬牙,伸手撑着床头柜,将全身重量转移到未受伤的左腿上,艰难地站直了。

“告诉我――”靠坐在床上的男人轻柔地问,“你没有梦到过他吗?”

……

“也没有在角落里偷偷迷恋着那具青春的躯体?没有为你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重新找到寄托?没有发狂地渴盼他带给你自由?”

他突然倾身向前,一手抵在舒容予的胸口,“你没有爱上他吗?”

五脏六腑从体内消失了,连带着那颗不堪负荷的心脏。掌心所触,仿佛只是空荡荡的胸腔。

我没有。

舒容予张了张嘴,却耗尽全力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苍白修长的五指拥有自己的意识般,优雅地攀附着他的躯体,沿着胸膛一路上移,滑过脖颈,停留在了喉结处。

“你没有在夜深人静时像个悲剧主角一样哭泣,没有想象过自己原本可以过的另一种人生?你没有憎恨着毁了你的一切的――我?”

扣在颈上的指节一点一点地收紧,舒容予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双脚却重如千钧。

“我……没有……”

舒容予瞳孔骤缩。

血液正从男人的唇角缓缓溢出,像要为这森冷的场景添一笔注解,拖曳出一线刺目的殷红。

五指猝然施力,舒容予眼前一黑,彻底窒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扼住脖颈的力气愈发大得惊人,耳边却响起温柔的呢喃:“你没有期盼过我快些死去吗?”

舒容予的脸庞涨得发紫,血流直冲脑际,心肺几欲炸裂,模糊的视野被红色淹没,那声音一字一句钻入脑中,疯狂地回响……

“容予,跟哥哥一起走吧……”

一起走吧……

“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炼狱似的剧烈痛苦将他当胸钉穿,肉体的知觉迅速消退,意识也开始涣散。男人的笑容被无限放大,唇角的血痕宛若修罗,饕食着世间的混沌苦楚……

舒容予停止了挣扎。

他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个婴儿般单纯的微笑。一瞬间竟和面前的男人正反相依,如出一辙。发紫的双唇慢慢蠕动,做了一个口型。

哥哥。

寂静庄严的永夜悄然降临……

颈上的钳制突然一松。

冰凉的、辛辣的、无穷无尽的空气猛然涌入肺中,舒容予呛咳着跌坐于地。意识被粗暴地扯回现实,视野渐渐恢复清晰,不知何时从角落里聚集过来的身影正围在床边,一人上前扶住从刚才开始吐血的男人。护士已经赶到了,站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

舒容予擦去咳出的眼泪,嘴边那丝笑意兀自残留着,此时才如薄雾般消退。他略带迷惘地抬起头。

男人容色不变,从那张脸上看不出痛楚,或是其它任何情绪。何时开始动了杀念,为何又在最后一霎改变主意,旁人通通无从知晓。

舒容予只听见对方清晰地说:“你今晚,就跪在这里吧。”

然后匆匆围上去的医生与护士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君心(已修)

“想知道方野是怎么死的吗?”季秋池问。

“他被绑在一只椅子上,容予就被绑在他对面。那个男人当着容予的面,用一支针筒,把带艾滋病毒的血液注射到了方野的体内。

“那个人等了整整一周才放了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等他们赶去医院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不久之后,方野开始头痛发热,上吐下泻,停止了声优的工作闷在家里。再后来,他的家人不知从哪翻出了诊断书,哭着求他搬出家门。方野无处可去,只得暂住在宾馆里。容予片刻不离地照料他。那个男人甚至没去干涉他们,就像已经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女人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静夜里听来,如同宿命本身般阴森而苍凉。

“三个月后……方野在容予眼前跳楼自杀了。

“你知道容予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他连死都死不成。那个男人把他困在家里,让人日以继夜地监视着。容予不吃饭,就被强灌流质食物。容予彻夜失眠,就被注射安眠药。后来容予已经神经衰弱到无法自理,倒像是正遂了那个人的意――他只要乖乖躺着,任其摆布就好。

“可是容予在慢慢死去。那个人看出了这一点,他当然不允许。容予又被放了出来,开始逐渐接一点配音的工作。

“这一切,我当时完全不知情。他复出的第一天,我赶去见他……那样的容予,我永远、永远都……”

女人停住了。

掌心的疼痛终于刺激了麻木的神经,顾泽慢慢放松紧攥着手机的指节,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季秋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找回声音:“其实我知道,容予早就不想活了,却还被那个人的命令拴着。那个人……那个人得了肝癌,自己也时日无多了。他走了,容予会怎样呢?”

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从那头传来。

“容予会怎样呢?我无法设想……那时候,我怕他想不开,自欺欺人地跟他打赌,如果有一天我的作品动画化了,他就要去配主角。那么傻的赌约,他居然真的去兑现,我心里的害怕多过了开心,总怀疑他只是不想留下牵挂……

“然后,你就出现了。你说你喜欢容予时,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容予提到你的时候,那些心情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眼睛里,你却没发现。他越关注你,就越有理由活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忘记过去那些事,把心交给你……”

她突然发怒。

“可是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那时我叫你等半年,现在半年都快过去了,只要那个人一死,容予就自由了啊!

“你是怎么找到那间病房的?为什么非要知道他是谁?容予拼命把你挡在这些事情之外,你却等不及要去送死!现在他认出你了,他原本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现在死期将至!如果你也……容予怎么可能经得起第二次?”

女人的叹息如一线烛光摇曳着,仿佛迅速衰老了下去。

“小顾,你要怎么办?”

几点星辰高悬在夜空,像人世之上独看千年的冷眼。

浓重的黑暗抽丝剥茧地淡去,天边泛起漠然的灰白,公寓楼的某处隐隐传来了人声。

枯坐在窗边的身影终于微微一动,像从禁锢的诅咒中解脱了出来。顾泽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起身走向浴室冲了个澡,又打起精神吃了顿早饭,拎起公文包出了门。

今天要补录两集《隙之华》。在停播一期,又插播了一集女主角麋鹿的特别篇后,动画的剧情即将回归正轨,欧尔维也将会出场。换句话说,阔别许久的舒容予要重回录音棚了。

因为出门实在太早,又绕过了高峰期,顾泽到达时整座大楼都还是空荡荡的。一看时间,居然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

然而自己还不是最早到的。

透过昏暗无声的楼道,他看见录音室的门边摆着一只轮椅。那道熟悉的人影正静静倚坐在轮椅上,微垂着头颅看不清表情。

顾泽脚步一顿,仿佛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震慑在原地,那一步之重,怎么也迈不出去。

对方却已经听见动静,似乎迟疑了一下,转过头来笑了笑:

“门还锁着,先等一会吧。”

声音微哑,带着难以尽述的温柔与悲凉。

顾泽缓缓地向他走去。鞋跟击地,铿锵的回音穿透了空旷的走廊。

“前辈。”

他走到轮椅前,看清了舒容予的样貌。原本就单薄的身躯如今几乎脱了形,脸色更是苍白得透明。鬓角的黑发间竟已掺了几根银丝,触目惊心。

顾泽强压下胸口窜上的那股热流,扯出一个微笑:“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啊,还活着,他还好好地活着……舒容予抬头,神思恍惚地望着他,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你――”顾泽视线稍移,“还是秋天,就要戴这么厚的围巾吗?”

这次舒容予的眼神微闪:“是啊……稍微有点冷。”

顾泽抬手就向他的额头探去。舒容予躲闪了一下,顾泽不依不饶地贴上去,手背触到前额,一片滚烫。

“你昨天还是去了医院,对不对?”他轻声问,“我打电话给你时,你其实已经在病房了,对不对?”

舒容予慢慢垂下眼睑。

胸口的热流仓皇地寻找着出口。顾泽绕到轮椅后面,推着它轻轻一转:“我有话要问你。”

轮椅被不疾不徐地推动着,舒容予思绪纷乱,一时间连开口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任对方左右。

他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整夜。起先小腿的伤处还不断作痛,到后来双腿都失去了知觉。他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打着颤,眼前的人影来来去去,耳边似乎有语声忽远忽近,却听不分明。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另一间病房挂着点滴,床边站着那个男人的手下之一。

见他睁开眼,那手下沉默地抱起他放到轮椅上,推着他出了医院。

“他让我走吗?”舒容予难以置信,试探着问。

“你的兄长昨天晚上休克了,目前还没苏醒。由于没有进一步的指令,我们默认一切照旧。”手下简短地回答。

左腿肿胀得厉害,脑袋也烧得昏昏沉沉的。他被一路送来录音室,那手下离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请你不要让他分心。”

如同责怪淘气的孩子妨碍了正事。

讽刺的是,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按部就班、形同虚设地过完每一天,让对方一步步移交权力、安排后事,最后从容地离去,或许自己就能……自己就能……

他从未想完过这句话。

“前辈。”

舒容予勉强收回涣散的神思,发现自己被推进了洗手间,顾泽正回身关上门,又“嗒”的一声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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