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鉴将谢笛送到了医院,嘱咐她晚上去姥姥家吃饭后,就开车离开了。
谢笛坐电梯上到八楼,见到了自家父母,然后坐着等到叁点半重症监护室对外开放,穿上塑料防护服进到了里面
谢笛找到叁号病床,在床边喊了一声“爷爷”,病床上的人侧过头看她。过去一直不喜欢她这位孙女的老人伸出消瘦的左手,拉了拉她。
老人浑身散发着衰朽的气息,他的面部戴着无创呼吸机,说的话旁人听不大听出,只能大概知道是在喊谢笛的名字。生病后,老人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一辈子的潇洒浪荡随风而去,只剩下在病床上的孤老可怜状。
谢笛心里有些说不上的滋味,只是笑了笑,嘱咐着:“您好好养病,听医生的治疗。”
谢笛无事可做地呆了一会,只能看看重症监护室的内部结构,又瞧瞧床头监护仪上的数据——除了平稳的心电图,其他她都看不懂。
过了五分钟觉得是在不太自在,对着爷爷说告别:“这里一次只能进一位家属,爸妈在外面,我让他们进来陪您,下次我再来。”
谢笛在门外坐等父母一一探视结束。重症监护室不需要留家人在门外一直等候,谢笛妈让谢笛先离开,她和爸爸晚上在这附近有饭局。
谢笛:“那我去哪?”
妈妈笑,“随便你,回春申、回家,或者去姥姥家。”还是不忘吐槽她一句,“春申的房子早就一切备好了,多大的姑娘了还老是窝在家里不走。”
家里在谢笛没毕业前就给她买好了一套房子,其实她的东西都搬过去了,而且离父母家不远,只是隔了一条马路。但谢笛一个人住有点害怕,主要她不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难以下咽,所以叁天两头往家里跑。
然后就亲妈被嫌弃。
“对了,你行李呢?”妈妈打量她上下,突然想起来问她。
谢笛被问得也发了慌,对啊,我行李呢?机场?飞机上?宾馆?然后才想起,还在王思鉴的车上,她下车就带了个小包。
虚惊一场。
妈妈:“那行了,你晚上去姥姥家吧。去把行李拿回来,再去看看你寄养在姥姥家的那只猫。姥姥前两天还说想你了,正好你今晚去陪姥姥住一晚。”
谢笛的姥爷过去带兵,所以姥姥家在军区大院。在大门口岗哨处打过电话,士兵放行后,谢笛慢慢往姥姥家走去。
这个大院谢笛特别熟悉。高中之前她在附近的学校念的书,等到高中去了附中,就住回了自己家。
张乐逾家也住在这里。据说姥爷和张乐逾的爷爷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他和张乐逾这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死党。
谢笛对张乐逾的感情,起源于这个大院。
刚喜欢上张乐逾的那会,谢笛还在读高二。那时候她只要放假了就溜回姥姥家,在篮球场边上来回溜达五六遍来偷看他打篮球,或者奢望正巧碰上王思鉴带他回家。其实能碰到张乐逾的机会不多,因为他读大学时常在学校,她经常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等到后来恋爱,为了抓紧机会多腻在一块,谢笛一放寒暑假就来长住,所以到现在姥姥家还专门给她留了个小房间。当时家里人还不知道两人恋爱,明明同在一个小区,却只能偷偷摸摸地。
谢笛经常趁着午后人少或者傍晚的时候溜去找张乐逾。夏天炎热,午后曝晒,谢笛总是晒得小脸通红满头是汗,站在张乐逾房间窗户外面,悄悄地喊他名字。
屋内张乐逾听到声响,打开窗户,一瞧见是她,惊喜,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担心别人看到,皱着眉头挥手让她离开。她不高兴,耍赖地蹲在地上,双手撑着红彤彤的脸,不说话却也不答应离开。
张乐逾没办法,悄悄地打开家门,找到还蹲在地上的谢笛,一把拉起她的右手,往偏僻的角落跑去。
到现在,谢笛还是能够回忆起,她在哪条路上偷偷牵过张乐逾的手,回想起在西北角偏僻无人的树下两人接吻的细节。当时是蜻蜓点水还是舌吻,甜蜜地还是惩罚性地,手是规矩地放在腰间还是偷摸地揉在胸前,是在安静的午后还是隐秘的夜晚。
那些甜蜜已经过去了两叁年。自从她和张乐逾分手,她就不太常来这个大院了。去年她跑去了国外读研,不在国内,放假的逢年过节几乎只是来吃个饭然后就离开。
这些对于谢笛来说,这个大院是承载着她对初恋的美好记忆,在分手后的时间里,回忆起来总是包含着异样的感情。所以她选择视而不见地远离。
谢笛不认为张乐逾会回来的。在她心中,他那样感情克制又别扭,专心学术的人,也许博士读完,还会在国外继续读博士后,去高校做教授或者直接奔向太平洋的另一侧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