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心立刻转身向外走:
“不行,我得去看看芜青师叔!”
“站住!”
德山老头仙风道骨地站起来,面色沉稳地教导弟子:
“你师叔既然选择自己去面对,那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修仙路漫漫,若是事事都要想不开,那还修什么仙?你身为蓬莱弟子之首,理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稳重为先……”
面对师父突如其来的絮絮叨叨,程无心好笑又无奈。
没办法,自从最喜欢惹祸的小师妹离开蓬莱以后,别的弟子都太规矩,师父的说教顿时没了用武之地,师父一定很落寞。
所以,师父想说就让他说吧,程无心恭恭敬敬地站好,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好姿态。
可惜德山老头的说教之言还没发挥几句,就被匆匆走进来的白翼打断了。
“禀报掌门师伯,扶桑神木果真如同传言一般重现于世,而且,小师妹和尉迟师弟也出现在了扶桑故地!”
“谁?”
德山老头停止了絮叨,刹那间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师妹和尉迟……咦,师伯呢?”
白翼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瞬间闪过,刚刚还站在高处的掌门师伯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程无心竭力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抬脚追了出去:
“师父,您稳重点儿,稳重为先!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不行,不行,我小徒弟回来了,我可做不到!”
德山老头完全丢掉了自己端着的那张老脸,衣袖一甩就消失在了程无心的眼前。
日出东方,慢慢地从海平面上升起,初夏金色的阳光耀眼而锐利地穿透了海上的云层,为重新矗立在天地之间的扶桑神木披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纱衣,让这株一夜之间重生的神木更显神秘。
但是闻讯赶来的修仙者们围着这扶桑神木转了好几圈儿,却是不太满意。
这棵树的确是重生了,但无论从大小还是从外形来看,都跟原本的那棵扶桑神木差远了,尤其是这落满了水中的叶子——
谁能告诉他们,这棵新的扶桑神木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摧残?
更远处,扶桑道门被烧毁以后的废墟中,罪魁祸首卫襄,抱着胖胖,暗中观察。
“哼,我就知道这些家伙一见这棵树,就像是苍蝇看到了臭鸡蛋,嗡嗡嗡地就来了,果然如此!”
卫襄愤愤地说道,转身看着尉迟嘉和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鲛人大爷:
“他们这样围着,我们怎么出得去?”
“小姐姐你怕他们?”胖胖疑惑地晃了晃大脑袋问道。
卫襄一怔,立刻兴奋地蹦了起来:
“对呀,我又不怕他们,我为什么不敢出去?凌瀚已经招供了,我已经不是东海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了呀!”
卫襄就要往废墟外面蹿,衣角却被人拽住了。
卫襄只以为是尉迟嘉,不耐烦的回头甩开:
“都怪你,一声不吭拉着我躲到这个破地方来,让我白白害怕一场!”
但等她彻底回过头以后,却发现拽着她衣角的人根本不是尉迟嘉,而是虚弱不堪的鲛人大爷。
不,已经不是鲛人大爷了,而是一枚鲛人小鲜肉了。
也不知道南海的神庙与扶桑故地之间真的存在什么重生之力,还是鲛人大爷自己施了什么妖法,等到天光彻底大亮的时候卫襄才发现,鲛人大爷已经不能称之为大爷了。
原本苍老不堪的鲛人之王,一夜之间华发转黑,皱纹消失,浑浊的双眼也变得熠熠生辉,俨然一枚容颜鼎盛的鲛人小鲜肉。
只是这新晋的鲛人小鲜肉说起话来还是那副欠揍的可怜老大爷样儿。
他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的哀求卫襄:
“姑娘行行好,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吧,我害怕那些人,会把我给吃了……”
“他们吃你做什么?别怕,我带你出去,我也会保护你的!”
卫襄拍拍胸脯,一边许诺一边焦急的向远处张望。
她已经看见了芜青师叔的身影呢,说不定师父也来了呢!
卫襄归心似箭,偏偏鲛人大爷油盐不进,懦弱不堪:
“不,我不出去,我害怕!”
“你到底害怕什么呀?”
卫襄实在想不明白,
“虽说你长得像条鱼,但你偏偏长了一张人脸,是个人都下不去口的,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我怕他们觊觎我身上的重生之力……”鲛人大爷抖抖索索地说出了真相。
“切,除了我和他,还有谁看过你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既然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你变年轻了,知道你身上有重生之力呢?”
卫襄撇撇嘴表示大爷你真是想多了。
“有一个人是看见过的。”
这一次说话的人是尉迟嘉,他望着远处叹道:
“昨夜我们从这里出现的时候,纪宁是看见了他的,而且……就算不是为了重生之力,本应该生活在南海的鲛人忽然出现在东海,也足以让那些人觊觎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现在已经洗清污名了,还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躲在这里不敢回家吗?”
卫襄忍不住暴躁起来。
尉迟嘉摸摸卫襄的脑袋,笑容宠溺,语气柔和:
“当然不是,襄襄想回家,那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带着襄襄回蓬莱。”
“你有什么办法把这老头带走?”
“让他隐身吧。”
尉迟嘉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贝壳,塞给了鲛人大爷:
“你把这个握在手里,跟着我们走,外面的人就不会看见你了。”
“走?”
鲛人大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鱼尾,重新变得英俊的脸上全都是沮丧:
“我们鲛人没有腿,在陆地上寸步难行,我跟你们一起出去,说不定会被发现的……”
“那你就自己留在这里好了!”
对于这罗里吧嗦的鲛人大爷,卫襄的耐心彻底耗尽,抛下这么一句,就抱起胖胖,抬脚向着废墟外面走去。
尉迟嘉也凉凉的看了鲛人大爷一眼,干脆利索的跟着卫襄走了。
欲哭无泪的鲛人大爷:……好狠啊,这两口子。
呸,两个不负责任的人渣!
不过骂归骂,鲛人大爷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到底还是努力挣扎着拍动鱼尾跟了上去。
他可不愿意一个人在这儿等死。
于是正围着扶桑神木百思不得其解的修仙者们一转身,就看见了远处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个人。
卫襄和尉迟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中间扑腾着隐匿身形的鲛人大爷。
芜青站在人群中,一眼看见,眉头不禁微微一蹙。
按照以往的情形来说,只要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尉迟家从来不会离卫襄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