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嘉也不恼,淡淡点头:
“无妨,你若再敢动手,我会让你连手都没有。”
这样一句冷冰冰的威胁,倒是让卫襄瞬间反应过来。
她后退几步,将卫国公护在了身后,毅然喊道:
“白师兄,不管你和我爹曾经有过什么过节,都请你看在我们师出同门的份儿上,放过我爹,你有什么事儿,冲我来!”
“冲你?”
白翼再度转身,看着卫襄这副护崽的老母鸡模样,血红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忍不住冷笑道:
“你打得过我吗?你护得住你的家人吗?你不要告诉我说到底你还是要靠尉迟嘉替你撑腰。”
“我……”卫襄顿时气短。
不学无术,这真是个硬伤。
一片尴尬中,卫襄沮丧极了:
“那白翼师兄,你是想要怎么样?”
“我不想要怎么样。”
白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卫襄面前,微微低头,血红色的眸子中戾气尽去:
“小师妹,我曾经发过誓,若是有朝一日,我再回长安,我必定不会放过当年那些曾经侮辱我,践踏我的人,可是现在——因为你,我愿意放过你的父亲。”
卫襄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很快毛骨悚然——
“那照白翼师兄的本意,是要在长安大开杀戒吗?”
“大开杀戒算不上,但我至少要看看,他们的结局是否凄惨,他们的下场是否让我觉得上天很公平。”
白翼语气淡然,神情冷漠,让卫襄眼皮子直跳。
她到底是给长安带来了什么灾祸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中的震惊,铿然道:
“可是白翼师兄,这个世间原本就不是事事公平,上天原本就不是对众生平等,我知道,五十多年前的长安城,可能带给你的,只有屈辱和仇恨,我不能强求你就此放下,再也不提,但我也要告诉你,长安是我的家,大周是我姐夫的天下,如果你真的敢在长安大开杀戒,那就不要怪我,与你为敌!”
说完,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
“哪怕我粉身碎骨,死在你剑下,也会阻拦你!”
“好,很好,真是好志气。”白翼点点头,抬脚向外走去:“那我们拭目以待。”
“拦住他!”
卫国公夫人听出了苗头不对,一眼看见正拎着剑,带着大批侍卫赶来的儿子,立刻出口喊道。
“不要拦!”
伤口已经被纱布裹住的卫国公挣扎着出声。
门外的卫程两难之下,停下了脚步,门内的白翼也停下了脚步。
他微笑看着卫国公,血红的眸子如同鬼魅:
“小师妹,居然会是你的女儿……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女儿,上天当真不公平。”
这一次,卫国公没有闪躲,也没有低头,他松开夫人搀扶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对着眼前容颜依旧的这个人深深一礼:
“当年,是我年幼无知,冒犯于你,对不住了。”
迟来的忏悔和道歉,浮现在这个满身沧桑的男人身上,与岁月的印痕一起,刺目而带着几分悲凉。
“好。”
白翼移开目光,简短地回了一个字,继续向外走。
“都散开,都散开!”
卫国公躬身相送,对着外面林立的侍卫下令。
满屋子的人寂静无声,看着素白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在煌煌的灯光下渐渐走了出去。
只有蓝衣的少女提着裙子追了出去:
“白翼师兄,你现在要去哪里?你还在不在我家住?”
素白的人影站住脚,回过头,眼底有些微的惊愕。
少女的语气真诚而平淡,就好像刚才那几乎生死相见的场景,从来不曾存在过。
也是,也只有这样爱憎分明的女子,才能在语凝海说出那种她能死,镇魂兽不能死的话来。
白翼摇摇头:
“不了,多谢小师妹盛情招待,我要去御兽园走一走,看看老朋友。”
“可是现在已经半夜了,你要是被人发现了,一定会告到我姐夫那里去的,不如等明日,我带你去见过我姐夫之后再去,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你说是不是?”
卫襄飞快地说道。
苍穹夜幕下,白翼抬头看了看天,星月已过中天。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
“好,那就明日再去。”
“那真是太好了,白翼师兄快去歇息吧。”
卫襄高兴地摆摆手。
白翼点头,很快无声地走远。
花厅中,卫国公夫人看着眼前打斗过后的一片狼藉,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看似狠毒,却又三言两语放过了丈夫,看似通情达理,又满口地报仇。
这可真是……
卫国公夫人扶着卫国公离开的时候,看着小女儿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襄襄,明日你若真要带他进宫,可要慎重些,今晚的事,还是要报给皇上知道的。”
“那是自然,这么大的事情,又瞒不住。”
卫襄安慰卫国公夫人:
“不过娘亲放心,我会叫上尉迟嘉和我一起进宫的,有他在,我师兄掀不起什么大乱子。总比这么深更半夜放白师兄出去搅闹皇城的要好。”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又对着尉迟嘉再次道谢:
“今日之事,多谢柱国公了。”
“这是小婿应尽的本分,夫人和国公快去歇息吧。”
尉迟嘉谦和有礼地应答。
卫襄却觉得十分别扭。
送尉迟嘉离开的时候,卫襄就有些垂头丧气:
“这一次,我爹的安危全都仰仗于你了,明日,我姐夫和姐姐的安危还得仰仗于你,有没有感觉很得意啊?”
“嗯,当然得意。”
尉迟嘉不假思索地回道。
等到卫襄愤愤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笑出了声,牵住卫襄的手,像个小孩子一般摇了摇:
“我是很得意襄襄终于知道我是个可以依靠的人了,以后,我都给你依靠好不好?”
……
卫襄沉默半晌,甩手走人:
“你强你有理,你老祖母要杀过来了,快走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