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嘉啊……”
卫襄在卫锦面前端端正正地坐好,神色郑重道:
“姐姐,你觉得,姐夫,最终会和圣德皇帝一样吗?”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宫殿内良久的寂静之后,卫锦才开口道:
“最开始发现皇上有这个心思,我心里也很生气,但后来我想了想,还是没有与皇上明着闹开。”
卫襄心底一沉:
“难道,连姐姐也无法规劝皇上了吗?”
“不,不是我无法规劝,是我想来想去,先不要规劝的好。”
卫锦握着妹妹的手,笑道:
“襄襄,你要知道,有句话叫做‘至亲至疏夫妻’,更何况我和你姐夫。有些话,我能说,但我也要从他的角度来想一想。这世上,只要是人,自然都是会贪恋长生的。虽然旁观者都知道这只是妄念,但是,沉溺此道的人如何会清醒呢?好在你姐夫如今还年轻,他就算想要和他的父皇一般寻求长生之道,还远没有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所以……”
“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那尉迟嘉到底是不是真心为皇上寻找长生药?”
卫锦目光灼灼地盯着卫襄,很显然,她是打算从尉迟嘉身上做打算。
卫襄摇头,想起语凝海一行,心底不禁有些怅惘的感觉涌上来:
“我从未听尉迟嘉跟我提及过此事,而且,我也从未见他对长生药之类的有过什么企图。比如这次我们前去语凝海,其实传说中的长生药已经在眼前了,但他,却连要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那就好。”
卫锦点点头,似乎是放心了,笑容也更多了几分舒畅:
“可见尉迟嘉此人,也和武烈皇帝早年送去蓬莱的那位祥瑞一般,是个明白人——这红尘万丈,好容易跳出去了,何必再为人所用?尉迟嘉如今这样,就很好,等到将来……大不了你们弄些丹药回来糊弄皇上一番,也就是了。”
糊弄皇上一番……欺君的事情,在姐姐说来,居然如此轻松。
卫襄心中暗暗惊叹,但更让她惊讶的是姐姐说的“祥瑞”二字:
“姐姐你知道白翼师兄?”
“既然做了皇后,该知道的自然就都知道了,总的来说,大周皇室送去蓬莱的这三个人里面,那位祥瑞和尉迟嘉,都是明白人,好好地修自己的仙,就算找不到长生药,皇帝终究也不能如何,只有你最蠢,差点儿把你自己搭进去。”
卫锦想起自己妹妹干的蠢事儿,还是忍不住咬牙。
卫襄也很是羞愧,但还是为自己辩解道:
“这怎么能怪我蠢呢?我白翼师兄和尉迟嘉都是对皇帝没什么所求,可我当初,是为了尉迟嘉走火入魔了,鬼迷心窍罢了。”
说道卫襄曾经为了尉迟嘉走火入魔这件事,卫锦不由得好奇:
“那你现在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尉迟嘉了?那今日你们怎么还一同进宫来?”
“那是因为我已经放下了,只把他当同门看待了,不然,我见了他就躲,就生气,那岂不是恰恰说明我还在意他?”
“这,你这可真是很有道理的歪理!”
卫锦忍不住笑道:
“那你如今喜欢谁?你觉得你那位贺兰师兄如何?要说这毗陵六皇子的身份,也配得起你。”
一听姐姐提起贺兰辰,卫襄的脸瞬间就黑了:
“姐,以后千万别跟我提起这个人,这就是个无耻小人!”
卫襄实在是没脸跟姐姐说自己被人给卖第三次了。
卫襄从皇后宫中出来的时候,发现尉迟嘉居然在宫门外站着,见她出来,朝着她就露出笑容,端的是颠倒众生。
可能是心里不在意了,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卫襄觉得自己如今见了尉迟嘉,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也没躲没避,直接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等你一起出宫。”
周围一圈儿的宫人虽然都在恭谨地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但卫襄似乎依然能感觉到他们那一颗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好啊。”
她笑着说。
她再不待见尉迟嘉,也不会在这里和他闹起来,让人看笑话。
两人一同出了宫门,等到出来相送的宫人都回去了,卫襄才悄悄传音问尉迟嘉:
“你方才都和皇上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跟皇上说了一声,东海的扶桑木烧了,而传说中的长生药,很可能就在那扶桑木之内。”
卫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倒抽一口凉气:
“你这,这算是告诉皇上,不必再打长生药的主意了吗?”
“对啊,按照我目前所知道的事情,长生药,没有了。”
尉迟嘉云淡风轻地望着卫襄,笑意微微:
“而且,我既然说没有了,那皇上自然就是认为,没有了。”
“你……”
卫襄张口结舌,不知道还能说点儿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指着尉迟嘉好一会儿,才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人,他是能操纵人心的!
卫襄猛然扑过去,一把揪住了尉迟嘉的领子: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皇上和我姐动什么心思,我绝不会放过你!”
少女眼睛瞪得圆圆的,灼亮惊人,瞳孔里满是尉迟嘉的倒影,纤长的手指也紧紧抓着尉迟嘉的衣领,活脱脱一只下一刻就要张口咬人的小兔子。
尉迟嘉一下子就笑了,双手一揽,就将矮他一头还多的少女圈在了胸口处:
“我志不在此,你何需担心?我这么喜欢你,若是再对你的家人下手,我还算是个人吗?”
尉迟嘉这冷不防之间的流氓耍得卫襄措手不及。
根据以往经验,她很清楚,自己此刻要是挣扎踢打,只怕是不但不能解脱,还得被这宫门外御道上笔直立着的御林军们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