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的,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好吧?
都修炼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有师父,那要是有个师父,不得上天啊?
尉迟嘉第一次来东海的景象,韩知非印象深刻。
那会儿的尉迟嘉是横着被抬进蓬莱的。
可这会儿的尉迟嘉,还是横着的,不过是在蓬莱横着走了。
前后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尉迟嘉就从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凡人变成了这尊大神口中的“尉迟小友”,“天纵奇才”,要说尉迟嘉没有高人指点,韩知非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而且,那位听涛真人显然也是不信的。
他笑微微地望着尉迟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常事,但是欺师灭祖就没意思了。”
“欺师灭祖?”
尉迟嘉长眉微蹙:
“真人这话是何意?”
“我先前听说尉迟小友即将拜入德山门下——难道背弃自己的师门,转投他人门下,还算不得欺师灭祖吗?原本我还以为这些都是谣传,但今日尉迟小友否认自己师承他人这件事,就足以证明,尉迟小友是真的要背弃自己的师门。”
听涛真人摇摇头,望着尉迟嘉的眼神很是惋惜:
“可惜,可惜啊!一个人修为再高,品行却有失,无论如何,都是落了下乘了。”
“原来是这样。”
尉迟嘉一点都没有被人当面嘲讽的恼怒与尴尬,面色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
“听涛真人所说,并非谣传,我的确不日就要拜入蓬莱门下。只不过我并没有师父,何来的欺师灭祖?况且……”
尉迟嘉微微一笑,从容且云淡风轻:
“我与真人并不熟,我的人品如何,自有我将来的师父评判,跟真人何干呢?”
“你这年轻人……非要等到被东海人人厌弃的时候,才知道悔改吗?”
听涛真人眼底的不悦终于蔓延到了脸上,甚至带着一闪而逝的怒意。
说实话,活了这么几百年,自从他成名以后,就没遇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年轻人。
而尉迟嘉,也的确是油盐不进,他朝着听涛真人微微躬身,拱手行礼:
“这个……还请真人恕罪,他人对我是否厌弃,我并不在意。只要我的未婚妻心中欢喜,别人如何,与我何干?”
“好好好,尉迟小友的风骨,老夫真是领教了!但愿来日,尉迟小友莫要后悔!”
听涛真人终是忍不住愠怒,怒笑几声,拂袖而去。
潺潺流动的溪水边,只剩下尉迟嘉一个人望着清澈的溪水中自己的倒影,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寂静的林子笑道:
“韩师兄出来吧,不必再躲着了。”
正觉得心中快意的韩知非顿时就习惯性地打了个哆嗦——
往日里被小师妹欺负也就算了,这尉迟嘉也这么厉害,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可哆嗦完了,韩知非还是得硬着头皮走出去。
他一走到尉迟嘉面前就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尉迟嘉:
“尉迟世子真厉害,我都藏得那么好了,你居然还能发现我,我看那听涛真人都没发现我呢!”
“他没有发现你么?我看未必。”尉迟嘉笑笑:“他最开始找我,其实是想让我入他门下的,恐怕正是因为发现了你,所以才改了口,大义凛然地将我谴责了一番。”
“啊?他,他发现我了?那怎么办?”
一听自己被发现了,韩知非大惊失色。
要是被听涛真人这尊大神记恨上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见韩知非这样愁眉苦脸,尉迟嘉倒没有觉得他的胆子小,毕竟听涛真人的地位摆在那里,得罪了他,对普通弟子来说也不算小事。
尉迟嘉想了想,对韩知非道:
“这样吧,韩师兄这就回去,跟德山掌门禀明这件事,就说你从此路过,听到听涛真人劝我入其门下。”
“我,真的能这么说?师父会不会骂我?”
“德山掌门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因为这是在蓬莱的地界上,你是主,听涛真人为客,你听到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尉迟嘉伸手拍拍韩知非,以示鼓励:
“韩师兄就放心去吧,不然你明明听到了这样的话,却不跟德山掌门及时禀报,那才是你身为蓬莱弟子的失职。”
对哦,好像就是这样。
韩知非的心慌顿时去了一半,他连连点头,撒腿就跑。
跑了几步又回头笑道:
“以前我总觉得尉迟世子你不爱说话,如今倒是觉得,尉迟世子言谈不输小师妹!”
“是吗?”
尉迟嘉抬起头,迎着明亮的阳光,眼底的笑意忽然就像是在绽放着光芒一般,却带着几分小心忐忑:
“那我以后还是少说话,尽量不与她争辩什么,韩师兄尽管放心。”
好吧,看来尉迟嘉是误会了,自己才懒得管他以后会不会与小师妹吵架呢。
韩知非转头跑远,心底却觉得小师妹真是运气好啊。
喜欢上这么一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甘愿抛弃在世俗的一切,跑来跟着她修仙。
尤其是,只要说起小师妹,这尉迟世子的眼底,总像是盛满星辰一般,让人一眼看去就能明白,他多么喜欢小师妹。
只是这尉迟世子配小师妹那么个人……哎,真是糟蹋了。
客房,凌瀚紧张地站在眉头紧皱的师父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恼怒归来,一直在生闷气的听涛真人才渐渐缓和了神色,抬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
“瀚儿,你这些日子,可曾与那尉迟嘉再起争端?”
“不曾。”
凌瀚恭敬地回道。
听涛真人很满意:
“如此就好,你且记住,以后切不可与他再动手,能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不过。”
“徒儿谨记。”
凌瀚的态度恭顺,一如他跟着师父的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垂下去的眼眸遮去了他眼底的波涛。
从前,师父可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与人为善的话啊。
而且,师父看着他的那种以他为傲的眼神,自从那日师父到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尽管师父并没有责怪他,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那种淡淡的疏离。
是在怪他不争气吗?
尉迟嘉,尉迟嘉。
东海为什么要出现这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