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带着挑衅的话音刚落,尉迟嘉脸色立刻就变了:
“别胡说!”
电光火石间,卫襄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尚未反应过来,尉迟嘉已经扔了手里的伞,猛然扑在了她的身上,还顺带着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你是不是有病……”
卫襄大怒,抬脚就踹。
只不过脚尖还没碰到尉迟嘉的腿,就听见“轰隆”一声剧响,带着地动山摇的威势从她耳边掠过。
即使她的耳朵被尉迟嘉冰凉的双手捂得严严实实,她的耳中依旧一阵嗡嗡作响。
卫襄目瞪口呆:“……”
原来违背誓言,真的会被雷劈啊。
只不过被雷劈中的人,从她换成了尉迟嘉。
而卫襄,觉得脸上有一股凉意,跟雨水的冰凉略有不同。
她抬手摸了摸,指尖一片血色,殷红色的鲜血合着雨水从她白玉一般的手指上滴落,格外的触目惊心。
“尉迟嘉……”
近在咫尺的人,唇角正在缓缓地流出鲜血。
卫襄伸手去摸了摸,也是凉的。
她再去摸他的后背,一片冰凉和湿润,在零碎的皮肉上流淌蜿蜒。
不用亲眼去看,卫襄也能想象得出那般的血肉模糊,是何等的惨烈。
“尉迟嘉,为什么……”
卫襄张着两只沾满血污的手,想问点儿什么,却又满目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问,尉迟嘉,你的血为什么是凉的?
还是该问,尉迟嘉,你为什么要救我?
远处传来程无心和沈良夜的惊叫声,而她的耳边,响起尉迟嘉温柔的轻笑:
“其实我早该知道你的性子,不该胡乱让你发什么誓的……”
哦,对,就是他让她发下的什么狗屁誓言,所以才会招来雷劈的。
卫襄脑子里混沌地想着。
她抬手推了推伏在她肩膀上的人,没推动。
她发现,刚刚还徘徊在她耳畔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
忽然间,眼泪控制不住地从她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止也止不住了。
蓬莱阁后山的山林间,正跟着胖胖到处晃悠的狐狸精在那道雷劈下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身为狐狸精,它最怕的就是打雷啊什么的,一听见雷声,直接腿就软了。
好不容易等雷声过去,狐狸精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子,跟胖胖抱怨:
“谁啊这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居然会遭雷劈,还差点儿连累我们!吓得我还以为我雷劫又来了……老娘这还没活到二百岁呢!”
“没事,有雷劫我可以帮你扛一下。”
才一夜的功夫,狐狸精就已经成功地抱上了胖胖的大腿,此时胖胖见它吓得不轻,伸出爪子安慰了一句。
安慰完了却觉得心里有点儿慌:
“可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难受呢?”
这种难受,让胖胖不由得竖起了常常的耳朵,隐约间就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朦胧的喧哗:
“小师妹!”
“是不是被雷劈死了?这可怎么办……快,抬进来……”
……
小师妹?
蓬莱被人称为小师妹,向来只有它的小姐姐卫襄啊!
胖胖猛然转身,二话不说就往前山的方向跑去。
“哎哎,龙猫大人你跑什么啊?”
狐狸精跟在后面喊,但胖胖早就连身影都不见了。
“这胖子,跑起来还真快……”
狐狸精嘀咕了一句,却也忽然间变了脸色——
胖胖最关心的人是谁,不正是小仙子吗?
哎呦,不会是小仙子出什么事了吧?镇魂兽可是能与主人心意相通的!
狐狸精脸儿都绿了,也撒开爪子拼命地追着胖胖而去。
只有一直窝在树上“偷窥”这两只的小花站起来抖了抖皮毛上的水珠,一脸茫然。
它不是特别喜欢那个见了它就要将它抓在怀里的女人,所以一直在想办法逃离。
可为什么,那个女人现在有了新宠,它的心里会觉得空落落的呢?
仿佛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她的这两只新宠干什么去了?难道,都被雷给吓傻了?还是要做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事?
湿漉漉的小花猫思考良久,还是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也朝那个方向跟了过去。
蓬莱阁大殿中,程无心探完了尉迟嘉的鼻息,又去摸他的脉搏,摸完了,彻底沉默了下去。
“怎么样?”
沈良夜一看程无心的脸色,就知道不大好,但还是抱着一丝希冀问道。
程无心看了一眼坐在尉迟嘉旁边,像是傻了一样的小师妹,叹息道:
“死了。”
“死了……”
沈良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同样担心地看了一眼小师妹。
三年前,卫襄来到了蓬莱,成为了他们的小师妹,也成为了一个让人头痛的存在。
这个曾经骄纵任性,几乎把所有人都折磨了一遍的小师妹,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唯一会露出娇羞神情的时候,就是提起她的心上人的时候。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繁花盛放,看一眼都能让人笑出声来,不笑的时候,就像是高山冰雪,神圣不可侵犯。如果有一天你们见到他,就会知道我为什么非他不嫁!”
那个任性的少女红着脸,却又得意洋洋地跟他们描述自己的心上人,任凭三年的时光荏苒,都不曾改变。
可现在,那个人就躺在她面前,就这么死了。
沈良夜很难想像,尉迟嘉这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死了,也很难预料接下来,小师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良夜走到程无心身边,想了想,道:
“尉迟嘉是大周的世子,就这么死在了我们蓬莱,总归是……我去请师父来吧。”
“也好,我先看着小师妹。”
程无心点点头,转身在卫襄身边蹲下来,轻轻地扶住了她僵硬的双肩:
“小师妹,你先起来,地上凉。”
几乎已经僵硬成石雕的少女也终于慢慢转动双眸,恍然如梦初醒。
她抬头看着程无心:
“师姐,你方才说尉迟嘉怎么了?”
“他……”
尽管觉得这个结果难以启齿,但程无心横了横心,还是说了出来:
“他,已经死了。”
长痛不如短痛,程无心觉得遮掩隐瞒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刚刚还僵硬如石的少女闻言,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尉迟嘉爬了过去,然后揪着他沾满血迹的衣领开始拼命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