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开始在山腰种地的德山老头老远就听到了蓬莱阁大殿里的吵闹声。
“这又是怎么了?真是的,人老了,要是能又聋又瞎就好了,何苦这般耳聪目明,何苦这么多烦心事儿!”
德山老头心里暗暗抱怨,焦躁地扔了手里的锄头,顺带着砸死了几棵幼小脆弱的小苗苗。
眼看着德山老头飞天而起,暴躁地冲向了蓬莱阁大殿,跟在他身后种地的几个新弟子才暗暗松了口气。
原本他们一直以为掌门是高兴了才来种地的,现在看来,这明明就是不高兴了就来种地嘛,只可惜了这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小苗苗呢。
几个弟子蹲了下去,将那几棵小苗苗扶起来,开始用各种办法试图挽救一下,顺便看看自己的修炼成果。
大殿里,还被困在阵法中的少女朝着卫襄叫嚣:
“他是我的,是我的!你把他还给我!”
“你给我闭嘴!”
卫襄一挥袖,手中灵力化作无数柄小刀,朝着阵法中飞了过去,将阵法中的少女扎得一阵惨叫。
不过她到底是寒冰本源和神格这种虚无之物生出来的妖物,这些小刀子也就是让她吃了点儿苦头,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于是少女再次爬起来朝着卫襄叫嚣:
“他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他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卫襄忍无可忍,直接伸手甩了一层结界过去,彻底让那个声音消失,然后直奔着白翼过去了。
白翼眼睁睁地看着阵法消失在自己眼前,看着蓝衣的女子冲到自己面前,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心,竟然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生疼,也不知道是难过她这样在意尉迟嘉,还是心疼她此时狼狈又无助的样子。
白翼也和那个金色水晶球一样被莱芜困在了阵法中,他看着卫襄跌跌撞撞地扑到自己面前,想要伸手去扶她一把,却被阵法挡住了,终究没能如愿。
女子素白的双手扣在虚无的阵法上,虚空中泛出一层层的涟漪,她眼眶红肿,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满眼的哀求:
“白翼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对尉迟嘉做了什么?他为什么把我忘了,为什么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他把你忘了?”
白翼愣住了。
他,他只是占据了尉迟嘉的身体,但他没有再对尉迟嘉的魂魄做出什么事……
卫襄看着他这副惊愕莫名的样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神情停滞了一瞬间,眼底的哀求很快变成了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白翼师兄并没有对他做什么,那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手慢慢地从无形的阵法上滑了下去,彻底跌坐在地上,蓦然嚎啕大哭起来。
德山老头一阵风一样从门外冲了进来,一听见这哭声,心口都抽抽,直接冲到了卫襄面前:
“怎么回事,谁又欺负你了?师父帮你揍他!”
“他,他把我忘了,他把我忘了……”
卫襄哭得难以自已,抽抽噎噎地说着。
德山老头怒目看着阵法中的白翼: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师弟,把小师妹给忘了。”白翼缓缓地说道,神情间悲喜莫测。
“忘了?活生生的人,他居然能给忘了?放屁!”
德山老头不信,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去问问他!”
程无心匆匆追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卫襄坐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师父怒气冲冲离去。
而白翼跪在阵法内,呆呆地看着卫襄,血红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暗红。
冤孽啊,狗血啊,可恶的言情小说作者啊。
程无心在心底暗暗地问候了一番作者这个后妈,然后走了过去,将掌心里的东西捧到了卫襄面前。
“小师妹,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可以先问问它。”
“什么?”
哭得抽抽噎噎的卫襄终于抹了把眼泪,看向了程无心手里蜷成一团的小东西——
那是一条小蛇,正是尉迟嘉的镇魂兽。
卫襄顿时不哭了,对啊,还有蛇妖在啊,它可是跟着尉迟嘉一起被封印了啊!
卫襄一把将蛇妖给抓了过来,捧在自己面前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仙子,主人,主人现在这样,并不是他的本意……”
蛇妖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办法,它当初和尉迟嘉一起被封印,结果解了封印以后,主人的身体又被人占据,它也跟着倒了霉,被压制得死死的,直到现在,主人的魂魄归位了,它也才被人想起来。
“……其实当初主人的身躯被人占据以后,主人的魂魄根本没有和那个人互换,他还是留在自己的识海里和那个人魂魄对抗,不然……”
蛇妖说着,突然有点儿羞涩:
“不然那个人早就去占你的便宜了……”
“什么?”卫襄愣了一下,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
程无心却是立刻就明白了,瞧了一眼阵法内的白翼,连忙出声将这件事岔了过去:
“咳咳,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别啰嗦!”
之前她还以为白翼师兄是单纯地想要离间小师妹和尉迟嘉呢,现在听来,白翼师兄未尝没有打算过占小师妹的便宜,只是有尉迟嘉的魂魄干扰,到最后,反倒是表现出了对小师妹格外的冷淡。
不过现在这些尴尬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小师妹知道的比较好。
蛇妖被尉迟嘉这么一警告,也就不说废话了,直接说结果:
“结果主人耗费精力太过,原本就受到打压的魂魄就扛不住了,损伤严重……就,就把小仙子你给忘了,不过你放心,假以时日,主人一定能想起你来的,毕竟,他向来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都要重要……”
“假以时日?假以时日是多久?”卫襄怔怔地问道。
“这个嘛……”蛇妖也发愁,“我也不知道,或许三两日,或许,或许三两年……”
又或许是一辈子。
但是这话蛇妖打死也是不敢说的。
可卫襄心里何尝不是如同明镜一般清楚明白?
魂魄受损,失去记忆这种事情,谁敢说就一定能好起来?
卫襄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大殿门外走去。
隔着阵法,白翼望着卫襄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