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就显得师兄妹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
德山老头和芜青盯着两人寒暄,见两人说话间并没有什么暧昧和不妥,这才算是放了心。
晚课结束以后,卫襄又想回去睡觉,就又被程无心给阻挠了。
“小师妹,你对自己的状况可能不是很了解,但你也无需了解,你只需要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你都不能睡觉就可以了。走吧,跟我去巡山。”
“半个月不能睡觉?大师姐你干脆要了我的命好了!”
卫襄发出一声惨嚎,但是程无心根本不为所动,拖着她就走,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卫襄挣扎无果,也只得认命。
月光下,潮汐的声音在远处徘徊,蓬莱山间起了薄薄的夜雾,让本该如水的月色也朦胧摇曳起来。
卫襄站在山间,四处看了看,只看见一片夜色茫茫,并不见什么人影,抬起头,也只看见月色朦胧,护山大阵隐隐约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卫襄就有些纳闷儿:
“大师姐,我记得以前咱们夜里都很少巡山的,怎么现在要巡山了?难不成那些宵小之辈还在打我们蓬莱的主意?”
“这次打我们蓬莱主意的可不是宵小之辈,之前你和尉迟嘉被凌瀚和苏沫言,还有那条恶蛟算计了以后,师父就命人追查了,追查的结果不怎么乐观。”
“说来听听?”
卫襄找了棵树跳了上去,坐在枝丫上,姿势娴熟地摆好架势,准备开始听大师姐讲故事。
程无心也跳了上来,坐在她身旁,眺望着远处的海面,开口道:
“极渊海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不同,阴寒太过,一般人甚少踏足,可是我们再次去查看的时候,在海底的石缝间发现了一片衣角,上面有七星门的徽记,回来以后,师父就怀疑上了七星门,又命人去打听了一番,果然打探出来七星门曾经收留凌瀚和苏沫言的消息。”
“师父推测,凌瀚和苏沫言对你下手,背后应该有七星门出手相助,不然两个修为尽废的人,又如何能在极渊海那种地上生存下去,并且那么轻易就伪装成你的样子?所以,师父觉得七星门的人说不定还在惦记长生不老药,恐怕还会打你和蓬莱的主意,就命我们加强防范,毕竟我们这些人好说,新入门的那些弟子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别人手里的人质,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七星门……”卫襄回忆了一下,依稀记起来这是一个以北斗七星为徽记的门派,实力在东海挤不进前三,但也比一般的小门派要强上许多。
这个门派远在东海的北部,很少在东海仙门间走动,如果没有人提起来,一般人轻易都想不起来。
可根据卫襄两世为人的经验,越是这样的门派,搞事情的时候就越是让人震惊,这就跟平时没脾气的老实人发起火来就越可怕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卫襄很是动脑子琢磨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也不能就这么光防备着啊,这世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确定七星门迟早要搞事情,那我们不如先去踩踩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有这个心思,大师姐你说呢?”
“嗯,你说得不错,师父和两位师叔也是这个意思,但咱们蓬莱做事,向来讲究证据,咱们也不能冤枉了他们,师父的意思是再等等,等找到确凿的证据以后,再跟他们算账。”
“那也行,等尉迟嘉的封印解开以后,咱们就去找他们算账,要是真敢对蓬莱图谋不轨,直接灭了丫的!”
卫襄豪气万丈地说道。
程无心看着这样的卫襄,忍不住笑了:
“小师妹,你知不知道,你说这样的话,我会以为尉迟嘉就是你活在这个世上最大的底气,好像有他在,你就什么都敢做一样。”
“大师姐。”卫襄对程无心这番话没有反驳,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我也不瞒你,其实就是这样的。”
朦胧的月色下,山野间高大的树上,历经种种风雨的女子终于敞开了心扉:
“从前我那么喜欢他,他却对我不屑一顾,大师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生气多么难过,我真想打他一顿,但那时舍不得。后来,我就想师姐你说过的话,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这么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说得十分有道理,我就决定,不喜欢他了。”
“可他却又忽然间喜欢我了,你说说,我能那么没有尊严地立刻就欢天喜地,再像以前那样巴着他吗?那肯定是不能,我还发了毒誓要和他划清界限,要离他远远的。”
“可是我到底没能成功——他后来就这么舍了长安城的一切跟着我,为我死了好几回,我,我真的觉得他挺可怜,就像从前我觉得自己可怜那样。尤其是这一次,他宁可把自己永远封印,都不愿意让我变成我不愿意成为的神明——大师姐,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这样对我,我真的不想让他死,也不想让他伤心。”
卫襄趴在程无心肩头,迷惘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
“所以,大师姐,就算你们会觉得我吃回头草没有出息,觉得我蠢到两次栽在一个坑里,我也认了。反正我和他现在魂魄相连,甚至……”
卫襄想起来自己被尉迟嘉强迫着吃下去的那块儿血肉,有点儿恶心,但还是认命了:
“甚至我和他血肉都已经相融,这样同生共死的交情,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啊。”
“天理难容……哈哈,小师妹你可真是笑死我了!”程无心笑得身体一抖一抖,以至于整棵树都在颤抖,“小师妹,你找的这个理由可真是……哈哈……”
卫襄不乐意了:
“别笑,你笑什么!我说真的!我跟你说,当初在我姨母的陵墓里,我被他忽悠着发过誓,后来我还差点儿遭雷劈,我真的怕老天爷再劈我!”
“嗯嗯,不笑,你这不是自己愿意再次喜欢他的,你是天理不容,怕被雷劈!”
程无心忍住笑,竭力严肃地拍了拍卫襄的脑袋:
“不过小师妹,你用不着给自己找这么严肃的理由,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喜欢了,就像你最初喜欢他一样,不一定非要有什么理由,别人说什么,都无法代替你,你的人生只有自己对自己负责,才能过好,谁也不能代替你的幸福或者是不幸。”
“大师姐,你可真是一个圣人一般的人哪。”
卫襄愣了一下,感动地抱着程无心,在她肩头蹭了蹭。
卫襄发自内心地夸赞程无心:
“大师姐,看起来你是师父最沉稳规矩的弟子,但你和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心思剔透,什么都能想明白,什么都能想得开,你太与众不同了。”
和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太与众不同了。
面对卫襄这样的夸赞,程无心无声苦笑。